第364章 紅房子
字數:8101 加入書籤
周馬市大案引發了各地妖族關注,同時也讓雍長殊意識到妖族現今一個很嚴重問題。
妖族大多喜歡獨來獨往,有些甚至根本沒有記錄在案,這也就意味著就算某天失蹤了,也不會有誰注意到。
鄧家這百年來能一直有機可乘,與妖族長久以來的生活習性密不可分。
他們必須對國內現存妖族做一個全麵統計,將妖族的基本信息與居住地登記備案。
這件事特管局以前就在做,但推行時各方麵受阻,所以一直沒辦法實現全妖族登記注冊。
可眼下不能再因為一些理由就擱置。
最先要做登記的一批妖族,就是從長林山裏救出來的那些小妖。
……
會議結束後,元酒活動了一下僵住的肩膀,看著所有人一股腦散去。
她轉頭看著窗外的天色,已經灰蒙蒙了。
“六點多了,去吃飯?”
雍長殊揮手將麵前的文件收入空間,解開了襯衣袖口那對祖母綠寶石袖扣,將西裝脫掉後搭在臂彎,停在元酒麵前朝她伸出右手。
元酒靠在椅背上,單手支著下顎,微微斂起偏圓的眸子,傲嬌貓咪似的打量著他的手,慢慢將目光攀到他那張過分矜貴優雅的臉上。
她不動,他就不動。
她想打量,他就任她打量。
“元觀主可否賞在下薄麵,共進晚餐。”
元酒失笑道:“浮誇。”
她抬手在他溫熱的掌心上拍了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走到門口:“今天晚飯要是不好吃,接下來一個星期,咱們就不約飯了。”
雍長殊將西裝換了手搭,右手將會議室門關上後,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後一步的位置。
“保證好吃,不好吃以後的飯我都管。”
元酒嘖嘖歎道:“財大氣粗就是不一樣。”
雍長殊攤手道:“那沒辦法,誰讓我不僅聰明,還會投資理財呢?”
“法力高強,但卻背著債務的人,應該是無法體會到我的快樂了。”
元酒磨了磨後牙槽:“我覺得幾天不見,你有點兒得意忘形了,你的命還在我手裏攥著呢,別忘了。”
有錢又有什麽用,都快成死狐狸了。
要是她沒良心一點兒,願意去當個庸醫,再瞞山過海把他遺產搞到手,誰還不是個人間富婆了?!
“得罪了,請務必保住我這條命,我還能給你創造更多財富。”雍長殊眉眼間都是細碎清爽的笑意。
元酒:“這才像話。”
“咱們是坐車,還是步行?”
雍長殊看了眼停在路邊的黑色保時捷:“車已經到了,先上車。”
他拉開車門,讓元酒先上去後,才跟著坐進後排。
……
元酒本以為去吃飯的路上總該能清閑一會兒,但雍長殊的手機剛上車就嗡嗡嗡震動起來。
他歉疚道:“我接個電話。”
“你隨意。”
元酒抬手讓他自便,把後排車窗降下來,右手支著下巴看著這種城市繁華的夜景。
半個小時的車程,他一共接了兩個電話。
元酒對他的忙碌也有了進一步了解:“你平時都這樣的嗎?一天到晚不得閑?”
雍長殊將手機關機,搖了搖頭道:“近些年已經很少碰到這樣忙碌的時候,平時都隻用管自己公司事務。”
“剛剛接的電話,是我今天臨時決定要買一塊地,給對方郵箱發了郵件後,一直在等反饋。”
元酒一聽好像是和賺錢有關,立刻來了精神:“買地?你這是又要投資嗎?”
“不是,這塊地你昨天去過的。”
元酒擰眉思考了一會兒:“別賣關子,到底那塊兒啊?”
“白馬福利院。”雍長殊慢條斯理地解釋道,“那塊地自從火災後,幾個接連買下的商人都沒能將那地方經營起來,如今已荒廢很多年了,要不是這回報告中提到,我根本想不起來這地方。”
“你買這塊兒地打算幹嘛呢?”
元酒回想了一下,那位置屬實有些偏僻,周圍有好多大型的工廠,好幾個車企都在那邊。
“我打算投資建個學校。”雍長殊拿出平板,點開郵箱後打開了一份郵件,順手遞給元酒,“這是今天下午我的公司設計部門出的一張設計圖。”
元酒驚歎於他的博愛與超強行動力:“你做慈善啊?”
“慈善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原因,最主要是我有私心。”雍長殊對元酒一向直言不諱,“我是狐妖,所以我自然會將妖族放在前麵考慮,我從來都不避諱這一點。”
“這個學校我是想建成一個專門收納妖族和半妖的寄宿學校,弄成和特管局對接的一個項目,也是我接下來一個計劃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
不需要雍長殊說得多透徹,元酒願意動腦子想想,其實很快就想明白了。
妖族與人族的自然和諧相處,是一個需要很多人長期投入、並不斷改進的課題。
正如雍長殊在會議室裏說的,有些妖族至今獨居深山老林,別說擁有一些人類社會生活常識,連個身份證明都沒有。
妥妥的黑戶,關鍵還是黑而不自知。
人類向山林海洋的入侵是一種趨勢,妖族根本無法阻擋他們的腳步,所以妖族不能一成不變。
古有言,山不見我,我自見山。
他們隻能審時度勢,順水行舟。
“從下個月開始,我會極力推行妖族在當地部門的登記備案,同時會建議底下的人深入各地宣傳。”
元酒笑著打趣道:“爭取不放過任何一個裝聾作啞的妖?”
“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雍長殊轉了轉食指上的戒指,笑得很放鬆,“有這次周馬市的案子打底,到時結案了,就把這個作為宣講中的一部分材料,給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妖怪上一課。”
他右手伸到元酒麵前,將平板上的設計圖打開:“所以你應該看得出來,這種收納妖族與半妖的寄宿製學校存在的意義了。”
元酒略頷首。
大狐狸和長乘有些像,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家夥。
將身份登記普及是第一步,招收文盲法盲各種“盲目”的小妖怪是第二步,特管局精準對接是第三步。
能夠成功畢業的妖族或半妖,基本上都是各地特管局後備力量,以後他們招人也會有更固定的渠道,招收的新生力量資質水平不會相錯太遠。
雖然投建學校可能隻是他臨時一個想法,但這個決策確實非常妙。
元酒將平板還給他,其實她根本就不在乎這些設計圖,隻是雍長殊喜歡跟她分享,她就裝樣子看一看。
“那個福利院裏還有一批鬼,你打算怎麽驅逐他們?”
雍長殊混不在意道:“妖又不怕鬼,他們愛待就待著。”
別把小妖怪上學想得太簡單,以為全國統一乖乖仔。
小妖皮起來,比小孩子難搞太多了。
那幾隻鬼以為自己占了地兒就是王,到時候小妖怪們出馬,誰欺負誰還很難說呢!
……
黑色保時捷拐進了一條挺安靜的街道。
元酒和雍長殊下車往前走了幾十米,就看到了一棟紅色的房子。
他們從這條街道走出去,安靜褪去,眼前色彩立刻變得斑斕多姿。
“這邊是周馬市的一條風情街,這棟紅房子是我一個老朋友開的,他曾經在意大利待了五十年,回來之後就開了家餐廳。”
這家餐廳的建築風格就很西式,磚石切割的非常齊整,像是從上個世紀歐洲街頭搬來的小店。
紅牆。木窗。玻璃門。黃銅色門把手。
紅牆上掛著鮮活的綠色盆栽,茂盛的藤蔓從花盆外垂落下來,盛開著淡白色的小花。
外麵還擺著一排桌椅,桌子旁配了遮陽傘,此刻全都收了起來。
幾張桌子都坐滿了客人,外國人與國人參半,桌子上擺著美食和酒杯,很自然融洽的談笑風生。
元酒扭頭看了眼雍長殊身上的襯衣西褲,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像道袍的垂墜長衫與布鞋。
“我總覺得我與這個店的畫風,有點格格不入。”
“你覺得呢?”
雍長殊拉開了餐廳的門,無視了從裏麵出來的幾個年輕女孩兒驚豔的目光,抬手邀她入內,詼笑道:“相信我,這世上沒有地方與你格格不入,它們都是陪襯。”
元酒看著幾個回頭顧盼的小姑娘小聲嘀咕。
她耳力特別好,所以將幾人竊竊私語聽得很清楚。
“艸,那個男的好會說話啊,關鍵還好帥好帥,比明星都要帥一百倍!”
元酒抬腳跨進店內,側身打趣道:“你這去了緬省一趟,不像是去公幹,反倒像是去哪家甜品屋打工了吧?”
“哪家甜品店付得起我的工資呢?”他謔道。
因為提前預約過,所以服務員將他們領到了位置上,剛準備為他們服務點單,一個穿著藍色條紋西裝馬甲的男人就走了過來,讓服務員離開後,主動為他們服務。
“不介紹一下?
男人將拿來的白葡萄酒開瓶,聲音渾厚又隨意,隻銳利的目光不著痕跡的掃了元酒一眼。
雍長殊:“這位是老板,灰狼。”
男人不爽地嘖了他一聲,眼刀甩去斥責道:“我有名字的,天天灰狼灰狼的叫?我不要麵子的嗎?”
男人主動伸出手:“我叫郎雲禮。”
元酒淺淺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元酒。”
“原來你就是他天天說的那個小觀主啊……”郎雲禮扭頭好整以暇地看著雍長殊,伸手點了點他,“狡猾得很,之前說讓你幫我引薦一下,你死活不肯,你們狐狸都小氣得很。”
“郎代和你是什麽關係?”元酒好奇地問道。
郎雲禮愣怔了幾秒,很快就恢複如常:“我和郎代不熟悉,大概就同屬於犬科犬屬,不過細分品種是不同的。”
“隻是碰巧用的姓一樣。”
元酒一臉漲知識的表情,郎雲禮看著十分有趣。
不像雍長殊說得很能打,反倒有點可可愛愛。
“趕緊上菜,餓了。”雍長殊指尖點了點桌麵,“忙了一整天了,上點能填飽肚子的美食。”
郎雲禮:“行吧,一會兒再跟你們聊。”
“不聊了,看著你吃飯沒食欲。”雍長殊果斷拒絕。
郎雲禮的眼神逐漸憤然:“……”死狐狸!有異性,沒狐性!
……
元酒看著倒完酒轉身就走的郎雲禮,盯著他挺拔的背影發了會兒呆:“你的朋友怪有意思的。”
“他一會兒還會過來。”雍長殊對這家夥的習性那是了解的很,“他畢竟是個精致的妖,什麽都追求極致的優雅,還需要一定的儀式感,所以剛接觸會覺得比較有意思。”
元酒晃了晃腦子,覺得他這話有言外之意:“我感覺你這話聽著不太像誇獎。”
“算是誇獎。”
雍長殊垂眸看著杯中的酒水:“紅酒,你嚐嚐看, 不喜歡就放一邊。”
元酒對新事物永遠充滿好奇心,但她在某些方麵已經學聰明了,並不會冒冒失失就把酒送進口中。
見她指尖壓在高腳杯的底座上不動,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偷偷往他這邊瞥,雍長殊並不意外,主動端起酒杯做了個示範。
元酒學著他的搖了搖酒杯。
“為什麽要晃杯子?”
雍長殊淺淺抿了一口紅酒,就將酒杯放下推遠。
“一是可以充當醒酒這個步驟,激發紅酒的香氣;其二是可以看紅酒掛杯,來判斷紅酒粘性。”
“我不太習慣紅酒,所以不能給你太多建議。”
雍長殊很直白表達了對紅酒沒興趣。
元酒捏著杯子淺淺抿了一口,眼皮都往下褶了幾分,眉頭輕輕皺著,片刻後才緩緩鬆開。
她將杯子推開,搖頭道:“我不喜歡,相比而言,我更喜歡奶茶和果汁。”
雍長殊淺淺笑著,看著窗台上的綠植,道:“以我對你的了解,也猜到了你可能不會喜歡。”
“師尊和長乘可能會對這東西感興趣。”元酒指尖彈了彈杯壁,若有所思道,“他們都喜歡那種味道比較奇怪,容易變化的飲品。”
比如一些品種很奇怪的茶。
她從小就不愛喝。
雍長殊但笑不語,元酒小孩子心性,不喜歡這些很正常。
再說,誰也沒規定必須要會品酒品茗。
像他這種二者均不感興趣的人,照樣兒把生意做的很大很好。
他一貫信奉,強者引領潮流,不會去追隨潮流。
說到底,他骨子裏其實也自負為強者,但再遇見元酒和她的師門後,已經漸有改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