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識啦！”
    陳世賢還沒開口，康哥挺著個大肚囊，端來一盤果碟，放在桌上。
    他原本不大的眼睛，因為笑容，擠成一條縫，笑道：“你男朋友還是軍裝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了！”
    “想當年……”
    康哥打開話匣子，滔滔不絕地開始談過往，剛講到九紋龍曾經一人殺進油麻地，聞名江湖。
    九紋龍就從後廚出餐口，探出半個腦袋：“喂，康哥，好漢不提當年勇。”
    “不要吹水了，這裏沒有什麽雙花紅棍九紋龍，隻有侍應生九紋龍啊。”
    “快點過來剝蒜呐！”
    康哥這才訕訕然回到收銀台，拿出一把蒜剝了起來。
    “龍哥以前這麽厲害啊！”
    王鳳儀聽得意猶未盡，感慨萬千。
    沒想到東安社曾經的雙花紅棍，今日居然窩在小小的冰室，幫他們做麵，簡直不敢想象。
    “當然，東安社有現在的規模，一半的江山都是九紋龍打下來的。”
    “九紋龍的名號，現在搬出來也是響當當的，隻要他想，站出來吹哨搖旗，立馬就有一批死忠，跟著他幹。”
    “這家冰室的名字，也是康哥以九紋龍的名字命名的。”
    陳世賢戳了一塊蘋果，放進口中咀嚼，緩緩講道。
    現在的九紋龍在暹羅坐牢回來後，已經沒有任何鬥誌，不似當年橫推油麻地的大哥大。
    隻是一個收起獠牙，退隱江湖，心態平和的小商販。
    可江湖，真有那麽好退的？
    “你的番茄牛腩麵，菠蘿油和檸檬水。”
    九紋龍麵帶笑意，端著托盤，依次將食物放在陳世賢和王鳳儀麵前。
    “吸溜！”
    陳世賢端起牛腩麵就大口吸溜起來，還不忘喝幾口熱氣騰騰，酸酸甜甜的湯底。
    吃完滿滿的一大碗，這才舒舒服服地點了一根煙，美滋滋抽了起來，耐心地等待王鳳儀用餐。
    而在這時，陳世賢注意到門外走進來三個身穿花襯衫，頭發分別染成紅、黃、綠顏色，吊兒郎當的人。
    這副浮誇的打扮和發色，隻需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矮騾子。
    還是社團最底層的，頂天是四九仔的小嘍囉。
    在港島，社團橫行，幾乎每家每戶與社團之間，都有些關聯。
    像是參與賭檔、娛樂場所、走私、白麵、造假，這些經營的，都是社團比較高級的馬仔。
    大部分馬仔，隻是負責幫忙收保護費，以及街頭鬥狠湊人數。
    “康哥，交衛生費。”
    紅毛拽拽地走了進來，伸手對康哥道。
    “有沒搞錯，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你上這裏來收保護費？”
    康哥氣不打一處來，現在這世道變了，什麽阿貓阿狗都敢來找事。
    “我老大霹靂強說了，在我們的地頭開店，就要講我們的規矩。”
    紅毛鼻孔朝天，鄙夷地道：“龍哥都跛了，就別當自己是跛豪了。”
    “真當自己還是九紋龍啊！”
    “我撲你老母，你嘴巴放幹淨點！”
    康哥臉色一黑，舉起桌上的招財貓就要砸，剛舉起，就被九紋龍給攔住。
    “康哥，給他。”
    九紋龍臉上一片平和，沒有半點戾氣，一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樣子。
    “聽見沒，叫你拿來啊，康、哥！”
    黃毛撇嘴笑道。
    康哥憋屈地從收銀台，摸出保護費，不情不願地遞給他們。
    紅毛接過，數了數，滿意的點點頭。
    幾人吹著口哨，準備離開的時候，目光落在王鳳儀身上，雙眼放光。
    “這麽漂亮的小妞，選港姐都能進前三吧？”
    紅毛嘿嘿笑著，朝著王鳳儀走了過去。
    “紅毛、衛生費我們交了，別在我店裏搞事情！”
    九紋龍臉色一沉，警告道。
    “我跟這個靚女聊兩句，沒事。”
    紅毛擺擺手，一臉無所謂，旁若無人一般，徑直走到王鳳儀身旁。
    “靚女，認識一下，我叫紅毛，可以叫我紅毛哥。”
    王鳳儀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地吃著菠蘿油，一臉淡定。
    “呦嗬，還挺高冷，不過我喜歡。”
    紅毛一邊說，手還開始不安分地向前伸。
    “鏘！”
    陳世賢迅速抽出桌上的叉子，一叉子插進紅毛的右手上，一股鮮血飆出，濺起了一桌。
    “啊！”
    紅毛一聲慘叫，疼得臉部扭曲。
    陳世賢摁住紅毛的肩膀，直接順著指縫，將手劃拉成了兩半。
    紅毛彎膝跪倒在地，捂著分成兩半的手掌，撕心裂肺的慘叫。
    黃毛和綠毛臉色大變，立馬揮拳就要衝上去助攻。
    “砰、砰！”
    陳世賢拿起桌上的碟子，狠狠地砸在黃毛頭上，砸得他頭破血流。
    接著回旋一腳，將綠毛踢飛出去。
    綠毛的身體像沙包一樣，砸向後邊的餐桌上，再掉在地上。
    疼得他像是大蝦一樣，拱起了身子，捂著肚子，鼻涕眼淚橫流。
    他們明白，這是踢到鐵板，遇到狠茬子了。
    王鳳儀抽出一張紙，擦擦手，美眸之中全是對陳世賢的欣賞。
    “紅、黃、綠搞這麽抽象，學人家當什麽古惑仔，站馬路上，當紅綠燈不是更拉風？”
    陳世賢叼著煙，從紅毛口袋中抽回衛生費，一腳將他踹翻：“滾！”
    三名小弟臉色慘白，哀嚎連連，連滾帶爬地跑出了九龍冰室。
    陳世賢將衛生費放在收銀台上，看著正拿著拖把清理地麵的九紋龍，有些無語。
    人家都蹬鼻子上臉了，居然還這麽能忍。
    陳世賢摁住九紋龍的拖把：“龍哥，幾隻軟腳蝦都能在你頭上撒野，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那就重新認識一下。”
    九紋龍臉上一片平靜：“我已經退隱江湖，早就不問江湖事了。”
    “我現在腿瘸了，有兒子，隻想和康哥守著冰室養老。”
    “當個普通人，過普通人的日子。”
    陳世賢鬆開拖把，語氣平淡地道：
    “既然要退隱江湖，就留在暹羅，或者去元朗養豬種菜，豈不是更好？”
    “從你踏進港島的這一刻，你就已經身在江湖中了。”
    “當古惑仔的，得罪多少人，有多少仇家，有多少人忌憚，你心裏有數。”
    “普通人，沒那麽好當的。”
    （九紋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