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及笄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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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這話是何意?” 茯苓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難不成,是這裙子有什麽問題?”
    說完,茯苓將裙子高高拎起,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
    隻見這裙子料子上乘,觸手溫涼順滑,其上刺繡更是精美絕倫,針腳細密均勻。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很是不錯。
    薑初霽目光淡淡掃過:“這裙子布料和刺繡的確不錯,隻不過——你湊近些,有沒有聞到什麽氣味?”
    茯苓之前還沒注意,此時把鼻子湊近裙子,尤其是那繡工精致的梨花處,果然捕捉到一縷若有若無的幽香。
    “真神奇,這裙子竟自帶香氣,莫不是被熏香特意熏染過?”
    茯苓好奇地又聞了聞,“不過這香味好生特別,奴婢從未聞過此種熏香。”
    薑初霽輕扯唇角:“不是熏香,而是縫製這條裙子的針線,事先被白梔子的汁液浸泡過。”
    “白梔子?” 茯苓滿臉困惑,“那是什麽?”
    薑初霽輕輕摩挲著自己的指尖。
    “白梔子是一種花,根莖可入藥,有清熱瀉火的功效。然而其花瓣的汁液若接觸人體肌膚,卻會引發過敏,令人瘙癢難耐。”
    “情況嚴重者,甚至可能致使呼吸困難,乃至昏厥不醒。”
    “剛才這裙子一拿出來,我便聞出了白梔子的獨特氣味。那針線,至少是泡過兩日之久。”
    “什麽?” 茯苓聽聞,瞪大雙眼。
    “小姐的意思是,周姨娘故意用這被有毒汁液浸泡過的針線為您縫製裙子,還特意囑咐您明日在宮中及笄宴上穿著,就是為了……”
    “為了讓我在及笄宴上出醜,” 薑初霽極為淡然地接話道,“這裙子剛穿在身上時,不會有什麽異樣。”
    “但穿著時間久了,汗液與針線上殘留的白梔子汁液相互交融,我便會渾身肌膚奇癢無比,會不由自主地伸手入衣內搔抓。然而卻隻會越抓越癢,瘙癢範圍也會不斷擴大。”
    “旁人不明就裏,而我卻會在那般莊重的及笄宴場合,醜態百出。”
    好惡毒的手段!
    茯苓氣得小臉漲紅:“周姨娘心腸怎如此歹毒!這種陰險手段,她就不怕被人察覺嗎?”
    薑初霽眯了眯眼:“白梔子本就極為罕見,世間認識聽說的人都寥寥無幾。哪怕是十分精通藥理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它的特性。”
    “我若不知道白梔子,就算是在及笄宴上痛苦萬分,也不會知道是為什麽,更不會聯想到裙子上去。”
    “就算是回府後叫了大夫來查這裙子,一般的大夫也查不出個什麽所以然。”
    “而周姨娘送我這條裙子去參加及笄宴,隻會落得一個對嫡女關懷備至,體貼入微的美名。”
    茯苓顯然是低估了人性的惡。
    沒想到周姨娘先前挨了巴掌又被禁足,竟然還不知悔改,隻想害人。
    茯苓立馬道:“那小姐,咱們趕緊把這裙子扔了吧,不,燒了!”
    “您明日哪怕穿著身粗布衣裳去宮裏,也比穿這包藏禍心的毒裙子強。”
    “不必,”薑初霽抬手挑起那件裙子來,“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有毒藥就有解藥。”
    “你去藥鋪買一味叫風蟬的藥材回來,風蟬煮水,就是白梔子汁液毒性的解藥。”
    眸光流轉,微微勾唇,“這麽好的裙子,我若是不穿,豈不是浪費了周姨娘的一番心意。”
    …
    今日,便是入宮參加及笄宴的日子。
    天還未大亮,薑老夫人一聲令下,相府裏半數的丫鬟們都去了芳華院候著。
    大清早,薑洛薇就沒閑著,先是沐浴,又是熏香。
    一番折騰就到了下午,周姨娘又帶著一群丫鬟圍著,親自為她綰發梳妝。
    一頭烏發被精心綰成垂掛髻,幾縷碎發垂在兩邊,輕拂著精心抹了脂粉的額頭與彎彎的眉梢,唇上也塗了朱紅口脂。
    發髻之上,特意戴著皇後娘娘前日送來的珠翠首飾。纏枝花卉的金簪子,花蕊處鑲嵌著紅寶石,旁邊還斜插著幾支金鑲翡翠的步搖。
    盡管穿了很緊的束腰,幾乎勒得薑洛薇喘不過氣,薑洛薇依舊很是滿意。
    周姨娘看著銅鏡裏自己的女兒,也忍不住得意。
    滿京城,誰家的庶女能像她的洛兒這樣風光?又是被太子看中,又是得了皇後娘娘的賞賜。
    她的女兒,天生就是做人上人的命。
    旁邊的丫鬟都紛紛恭維:“大小姐這般,真是花容月貌,今晚定能將其他貴女都碾壓下去。”
    所謂的及笄宴,不過是皇後把京中十五歲左右的貴女召進宮中的由頭,也不會真舉行什麽及笄的儀式。
    溫顏公主的生辰宴是正午舉辦。晚上的及笄宴,也就是皇後讓貴女們聚在一起,前來對這些貴女們教導幾句。
    所有人都知道,這場及笄宴其實是皇後要為太子選妃,自然都是會想方設法精心打扮,讓自己脫穎而出。
    周姨娘愈發得意:“洛兒沒這樣打扮,都讓那位太子一見傾心。今晚這樣亮相,那位太子殿下見了,怕是要走不動路了。”
    “至於其他人,都是白費功夫罷了。”
    薑洛薇臉色一紅,嗔怪道:“娘,你別取笑我了。”
    比起芳華院的熱鬧,薑初霽的宜蘭院,卻是無人問津。
    薑炳榮隻派人來說了句,讓她在宮宴上謹言慎行,別丟相府的臉。
    薑老夫人倒是派人來送了東西,不過都是些遠看像樣,近看質感一般的首飾。想來隻是讓她這個嫡女撐個臉麵,免得旁人說相府薄待。
    茯苓站在銅鏡前替自家小姐梳妝。
    問道:“小姐,今晚其他貴女們一定都是精心打扮,爭奇鬥豔,不如奴婢也給您多戴些首飾?”
    薑初霽卻漫不經心,從那堆首飾裏挑了一樣:“不必,幫我梳個發髻,插上這支白玉的梨花簪子即可。”
    別人是去爭著當太子妃的。
    她不一樣。
    她是去看戲的。
    臨近日落,薑初霽出府的時候,伯爵府的馬車已經在外候著了。
    薑初霽身著一襲齊胸襦裙,粉白相映,恰似春日裏初綻的桃花與梨花爭豔,又似清晨薄霧中暈染的柔美色調。
    一頭墨發順滑亮澤,僅以一支梨花白玉簪子斜插於發間,白玉溫潤,與裙身的梨花相互呼應,更襯得氣質清麗。
    少女的肌膚白皙勝雪。眉如遠黛,似月牙初升於柳梢,雙眸宛如繁星清亮。唇不點而朱,像是鮮豔欲滴的櫻桃,惹人憐愛。
    夏清淺有喜歡的人,自然不想被皇後或是太子看中,所以打扮得很敷衍。
    隻在母親要求下,被迫戴了四五件首飾,還包括薑初霽之前送她的壓襟掛件。
    但她沒想到,有人比她還敷衍。
    眼前少女全身稱得上首飾的,也就是一支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