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把大哥虐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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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薑初霽叫來的。
    陳半仙來了之後,薑初霽就讓茯苓去找薑硯川,就說老夫人院裏有事。
    薑硯川不知道十年前她被送去寺廟的真相,更不知道原主過去十年在寺廟過著怎樣的日子,所以沒有管過原主。
    可這是應該的嗎。
    不知道,就沒有錯了嗎。
    在這個世界上,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至親本就寥寥無幾。
    那些在寺廟中被人肆意欺淩的絕望時刻,原主又何嚐不是無數次在夢中祈求,渴望著自己的至親兄長能突然出現,替她擋下所有的傷害與苦難。
    然而,每一次從噩夢中驚醒,麵對的是比噩夢還要痛苦的真實。
    十年來,沒有任何人來關心過她。那些本該給予她關愛和保護的親人,卻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選擇了拋棄、誤解和忽略。
    甚至唯一給過年幼的她一點溫暖的,是那日替她從井裏打撈起母親玉鐲的,素不相識的裴妄。
    可萍水相逢之人給的溫暖,談不上深刻。就如同陌生人無意間給予的傷害,人也可以不放在心上。
    來自陌生人的好意與惡意都是短暫的,無關痛癢。真正傷人最深的,永遠都是自己最親近、最在意的人。
    薑硯川自幼飽讀聖賢書,骨子裏是個極為正統的人,不會輕易相信什麽命格相克、邪祟之說。
    所以越是不知道,她越是要讓薑硯川知道,他的親妹妹當年到底是以什麽荒謬可笑的理由被送走,就如現在要被送走的薑洛薇一樣。
    而薑洛薇這個蠢貨,竟在慌亂之中,還將她曾經在寺廟裏遭受的種種虐待一股腦地說了出來,恰好被趕來的薑硯川聽得清清楚楚。
    倒是省去了她讓薑硯川知曉這些的功夫。
    薑硯川此刻當然會痛苦。
    薑硯川與薑淩翊不同,他活得太過於方正,心中的原則甚至淩駕於親情之上。
    所以他無法原諒自己的母親,覺得她犯下不可饒恕的錯,甚至不願意麵對。
    所以原主曾經剛回府就被汙蔑偷竊,他覺得原主品行不端,不想與之親近。
    而如今,她就是要親手將他的原則打碎。讓他看看,他所堅持的原則,他所忽視的東西,都給自己最親的妹妹帶來了什麽。
    這個世界,不是隻非黑即白。
    道歉?
    她說過的,道歉是最不值錢的。
    真的要對不起,那就活得痛苦一點給她看。
    薑初霽靜靜地佇立在原地,任由薑硯川從背後緊緊地抱住自己,沒有絲毫掙紮。
    少女的眼眸微微低垂,神色平靜如水。片刻後,輕輕啟唇:“大哥抱著我說對不起,是因為痛嗎?”
    薑硯川的雙手微微顫抖,像是被某種巨大的痛苦攥住了心髒。
    他下意識地收緊了懷抱,仿佛這樣就能彌補過去十年對妹妹的虧欠。
    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壓抑。
    “被用這種荒謬的理由強行從相府送去寺廟的時候,年幼時被寺廟的人辱罵是相府拋棄不要的貨色的時候,被逼做苦活大冬天滿手凍瘡還要去洗衣服的時候,深夜從噩夢驚醒連哭都不敢發出聲音的時候。還有……我想念哥哥的時候。”
    薑初霽緩緩訴說著,聲音很輕,卻在無人的角落格外清晰。
    “那些時候,哥哥為什麽,沒有來抱著我?”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此刻,薑硯川的眼眶早已被痛苦填滿。雙眼緊閉時,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對不起,初兒,都是哥哥不好。”
    “我不該輕易相信周姨娘的說辭,我不該十年間都不去寺廟親眼看你一次。”
    “都是我不好,讓你受了那麽多苦。”
    薑初霽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平靜地直視著薑硯川的眼睛。那眼神裏沒有憤怒,沒有怨恨,隻有平靜。
    近乎殘酷地,一語道出真相。
    “不是是否相信周姨娘的說辭,是哥哥從前不愛我。”
    “你現在愛我,才會這樣痛苦自責。”
    薑硯川渾身猛地一顫。
    心髒仿佛被什麽無形的大手撕開,疼痛從心底蔓延至全身。
    少女的話讓他自己都覺得,他這遲來的道歉與心疼有多廉價。
    薑初霽靜靜地凝視著他:“那天哥哥替我挨了鞭子,替哥哥上藥的時候哥哥說對不起。”
    “我說我不需要哥哥道歉。能那樣和哥哥相處,已經是我之前能想到的最開心的事情了。”
    “哥哥以為,我不恨你。可我說了謊。”
    薑初霽緩緩抬起手。
    少女的手指白皙如玉,在日光映照下泛著微光,輕輕拭去兄長臉上那滴滾燙的淚水。
    聲音很輕,像是對著眼前的人呢喃,“我愛哥哥,所以恨哥哥。有多愛,就有多恨。”
    “那麽現在,哥哥,不妨你告訴我……你希望我恨你,還是不恨你?”
    薑硯川僵立在原地,說不出回答的話。
    倘若少女不恨他曾經犯下的過錯,那就意味著她從未真正將他這個兄長放在心上,這份親情,不過是表麵的敷衍與客套。
    可若是要少女恨他,那從今往後,他的每一日都將在自責與悔恨的深淵中苦苦掙紮,內心的煎熬將如影隨形,成為他一生都無法擺脫的枷鎖。
    薑初霽沒有在此停留太久。
    話說到這個份上,眼前的人已經什麽都懂了。
    不是所有已經發生的事情,都還有挽回的餘地。也不是所有因為 “不知道” 而犯下的過錯,都能輕易得到原諒。
    她還是會繼續扮演那個親近兄長的好妹妹的。
    畢竟,她越是表現得親昵,她的哥哥就越會被愧疚和痛苦所折磨。
    於是她主動上前,緩緩環住男人的腰,此刻的薑硯川身姿已不複之前挺拔。
    薑初霽在他身前輕輕蹭了蹭,就像一個對兄長最為親昵依賴的妹妹。嘴角微微上揚,臉上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雙眸恰似夜空的爛漫繁星澄澈。
    “我知道哦,” 她輕聲說道,“我知道哥哥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