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痛苦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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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初霽是自己一個人下樓的。
    轉身離開的時候,蕭乾並沒有叫住她。
    沉舟始終等候在樓下,見到薑初霽的身影便迎過來,語調平穩而低沉:“小姐。”
    下意識朝少女身後望去,目光中帶著一絲探尋,卻並未瞧見那位太子殿下的身影。
    見小姐神色波瀾不驚,也沒有多問。
    薑初霽輕聲吐出三個字:“回府吧。”
    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是。”沉舟點頭應是,跟在薑初霽身後。
    兩個人重新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啟動,朝著相府的方向駛去。
    *
    翌日。
    晌午時分,日光暖煦。
    薑初霽用罷午膳,正準備小憩片刻,管家朱彪來了宜蘭院。
    “二小姐,” 朱彪站定後,恭敬說道,“您先前吩咐我尋覓鋪子一事,我昨日下午尋到一處很合適的鋪子。”
    “地段好,麵積大,且鋪子主人急於轉手,聽聞咱們相府有意十分樂意詳談。二小姐您看,是否現在過去瞧瞧?”
    薑初霽微微挑眉,原本慵懶的神情褪去幾分,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衫,答應下來:“那就去看看吧。”
    那鋪子的位置,在京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
    馬車在一處氣派的鋪子前緩緩停下,薑初霽撩起車簾,抬眼望去。
    鋪子坐落在街邊轉角,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四周人流如織,熱鬧非凡。
    門麵寬敞,足有五開間,高大的朱漆大門緊閉,門上銅環擦拭得鋥亮。門楣上方一塊巨大的匾額高懸,雖蒙著布,但能看出其做工精美,頗有氣勢。
    朱彪上前叩響門環,不多時,一個身著長衫的中年男子迎了出來。
    見到眼前的少女,忙不迭行禮:“想必這位就是相府二小姐吧,小的是這鋪子的掌櫃劉福,聽聞二小姐有意買下鋪子,特意在此恭候。”
    薑初霽微微頷首,邁步入內。
    踏入鋪子,寬敞的空間豁然開朗,店內有兩層,一層開闊敞亮,挑高甚高,陽光透過臨街的幾扇大窗,毫無阻礙地傾灑進來,將整個空間照得通透明亮。地麵鋪設著平整的青石板,打掃得一塵不染。
    環顧四周,牆壁上原本掛著物件的痕跡清晰可見,如今已被清理幹淨,正等待著新主人重新布置。店內後方,有一座木質樓梯蜿蜒而上,通向二樓。薑初霽舉步朝樓梯走去,劉福連忙在前引路。
    登上二樓,空間同樣寬敞,格局規整,幾間獨立的廂房分布兩側,廂房之間用雕花屏風相隔,既能保證相對獨立,又不失通透。推開一扇廂房的窗戶,便能俯瞰到朱雀大街的繁華街景,往來行人和車馬盡收眼底。
    在這裏開店,無論是經營什麽,這樣的地段和鋪子規模,都不愁生意。
    朱彪辦事能力的確不錯,這鋪子找得很符合她的心意。
    薑初霽點了點頭:“還不錯。”
    劉福介紹說,這鋪子原本是一位富商的產業,主營綢緞生意,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可如今那富商家中突發變故,急需大筆銀錢周轉,這才忍痛割愛,打算將鋪子轉手。
    薑初霽聽著劉福的介紹,將目光收回來。
    這個鋪子,是之後她打算送給陳清莞的。
    薑炳榮壽宴之後,她會實現自己的承諾,幫母親洗去汙名,還母親清白。
    待母親可以堂堂正正出現在所有人麵前,她會給母親一次真正意義上,決定自己以後想要過什麽人生的機會。
    她覺得,這大概是她能夠給予她這位母親的,最好的禮物。
    “朱管家,” 她轉頭對朱彪道,“這鋪子我很滿意,你去與劉掌櫃商議價格吧。價格合適,今日就買下來。”
    晏棄留給她的那一箱子金條,她就是買下幾十幢宅子鋪子都夠了。
    換句話說,她現在財大氣粗。
    雖是相府千金,那劉掌櫃大概也沒想到,眼前少女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財力。
    關鍵是買下一幢鋪子這麽大的事,還能自己做主,都不用跟相府商量或是打招呼。
    朱彪應下,與劉福走到一旁,開始商討價格與交易細節。
    薑初霽則是先一步,坐馬車回了相府。
    …
    回到相府的時候,已是傍晚。
    夕陽的餘暉灑落,為地麵的磚塊都染上了一層淺淡的光暈。
    今日是泡藥浴的日子。從梅香院出來後,薑初霽並沒有懈怠,仍舊保持著三天一泡藥浴的習慣。
    依照慣例,先是在氤氳著藥香的浴桶中泡上小半個時辰,讓溫熱的藥力滲透進每一寸肌膚。
    泡完後,再讓茯苓將她親手調配的養膚膏精心塗抹在身體。細膩的膏體帶著淡淡的花香,輕輕一抹便被肌膚吸收,肌膚被滋養得愈發瑩白。
    除此之外,便是有條不紊地敷發膜、麵膜、手膜、足膜。
    一套流程下來,花了近兩個時辰。
    待她換好寢衣,準備入睡時,大哥院裏的小廝清風卻來了宜蘭院。
    換了身衣服出了臥房。
    見到薑初霽,清風先是恭敬行禮,而後幾番猶豫才表明來意:“二小姐……小的過來,是想請您去看看大少爺。”
    看看她大哥?
    薑初霽微微蹙眉:“大哥怎麽了?”
    清風撓撓頭:“要不,二小姐還是跟我來看看吧。”
    薑初霽跟著清風,來到了薑硯川院裏。
    雕花木門縫隙滲出暖黃。抬手輕輕一推,臥房的門被推開,一股子陳年梨花白的濃鬱酒氣撲麵而來。
    屋內,搖曳的燭火散發著柔和的光,將整個房間映照得影影綽綽。
    薑初霽抬眼便看見,她這位向來注重儀表,最為恪守規矩的大哥,此刻竟坐在地上。青色腰帶鬆垮懸在腰間,頭仰起,後背倚著床榻邊緣。
    他的衣著不是像平日那般整齊,銀線滾邊的領口扯開三寸,幾縷碎發淩亂地散落在臉頰一側,透著幾分平日裏旁人從未見過的痛苦與頹然。
    手邊橫七豎八地擺放著幾壇酒。其中一壇已然喝空,歪倒在地上,酒水灑出,浸濕了地麵。旁邊的酒杯裏還剩著些許酒液。
    沒記錯的話,自己這位大哥是不會喝酒的。
    卻直接將一壇子酒給喝完了。
    此刻的薑硯川,原本英俊不凡的麵容雙目緊閉。燭光映亮眉梢,長睫如鴉羽般投下陰影,在眼下洇出小片青灰,臉頰在酒精作用下泛著異常的紅暈。
    顯然已經喝醉了,而且醉得厲害。
    或者說,更像是,痛苦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