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繃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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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葡萄,江嵐看著手上沾了葡萄汁染上紫色的繃帶,一圈圈拆了下來。
    繃帶下是一雙疤痕無數的手,他拉過石桌上的醫藥箱,從裏麵拿出新繃帶一圈圈纏好。
    從手腕處開始慢慢纏到第一個指關節,隻留淡粉色的指尖露在外麵。
    纏好後江嵐伸了伸五指,完全不妨礙行動。
    張起靈推開院門走進來,身上還有若隱若現的血腥味。
    江嵐觀察了兩秒,確認他身上沒傷,血腥味是別人的。
    張起靈走到他麵前,垂眸任他打量,等張秉嵐看完才伸出手,聲音沉穩,“天涼了,進屋吧。”
    江嵐撐著他的手站起身,突然開口,“你去殺人了?”
    “沒有,”張起靈搖了搖頭,“下了個墓。”
    江嵐靠近他才聞到他身上的土腥氣,氣息能在身上停留這麽久,看來他在下麵待了不短的時間。
    江嵐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為何下墓?”
    歐洲那邊的事情還沒解決,怎麽說小哥也不會現在下墓。
    張秉嵐的心神完全放在了下墓這件事上,張起靈盯著兩人相交的手。
    純白的繃帶纏繞在修長的手上,隻留一節粉白色的指尖。
    張起靈抬頭,看著那人水波般的雙眼,像是水中倒映的月亮,風一吹,月就散了。
    他移開了眼,拉著人往屋裏走,“去尋一味藥。”
    這世上的秘密,海裏藏四成,地下藏六成,藏的最多的,是墓裏。
    總有能解決張秉嵐失憶的方法,總有能彌補他被蠱蟲吸取的壽命的藥。
    隔天江嵐就見到了那味藥,張慶回去守門前留給他的那方密室。
    張慶回墊了塊錦帕,手裏拿著一截枯骨。
    枯骨焦黑,彎似月牙,裏麵是鏤空的,裝著節節瑩白的骨髓。
    張慶回把這截枯骨放回玉盒,看向不遠處站的端正的人,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你的記憶恢複與否並不重要。”
    江嵐心一緊,不……演都不演了是吧。
    他眉眼不動,平靜地說,“嗯。”
    張慶回看了他好一會兒,張秉嵐就那麽垂著眼一動不動,他驀地笑了。
    看起來有些委屈,他不知怎的得出這個結論。
    張慶回接著說,“張家數千年來被天授所擾,血脈越是出眾天授就愈是難纏。”
    “我曾經預算過,以你的血脈濃度,大概不足五十就會遭遇天授。”
    “算算年歲,也不剩幾年了。”
    張慶回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身子後靠,雙腿交疊,指了指不遠處的椅子,“坐。”
    看那人坐下他繼續說,“汪家對你的身體做了手腳,天授會以何種形式降臨在你身上尚未可知。”
    張慶回側了側身子,手肘撐在椅柄上,一隻手撐著臉頰,一隻手點了點不遠處的人。
    語調閑適,“現在恢複記憶,沒幾年再次失憶,那毫無意義。”
    張秉嵐手指微微蜷縮,抬眼望著他,“天授後記憶混亂,我再次想起來的,是誰的記憶?”
    他又垂下眼,“倒不如徹底失憶,忘了十年前的一切,也忘了汪舒這個名字。”
    張慶回認真想了想,“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張秉嵐靜默數秒後起身,對著他微微躬身,烏發垂落下來,遮住了他的眉眼,“有勞長老費心。”
    張慶回臉上依然掛著一抹笑,隻是眼裏沒了笑意。
    他姿勢不變,平淡地看著把自己重新縮起來的人,“你看過自己的資料?”
    張秉嵐直起身,垂頭輕輕“嗯”了一聲。
    “資料上怎麽記錄你的性格?”
    “溫和,心善,固執,細心,保守又叛逆。”
    “固執……”張慶回嚼著這兩個字,“我聽那個齊姓小子說,你一直想找回自己的記憶。”
    “不是,我隻是、”話開了頭,他卻頓住了。
    “隻是什麽?”張慶回問。
    “隻是想知道自己是誰,想、回家,”他抬頭,聲音沙啞,“張家不需要一個隱藏的敵人,我已經沒用了,對嗎?”
    張慶回氣笑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你沒用我和族長為什麽費心為你除蠱?”
    “一次除蠱就連我都是大出血,什麽好東西都給你備上了。沒了記憶就能讓你說出這麽瘋的話?”
    “你過來。”
    張秉嵐走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蹲下身,微微垂頭,“我沒有想要恢複記憶。”
    “你怕被汪舒的記憶控製,怕害了自家人,”張慶回替他說出來,“你多慮了,我看你發瘋捅自己幾刀也捅不到旁人身上。”
    他把手放在身前人的頭頂,“你做事猶豫了很多,從前你想做何事從不遲疑。”
    “敢在族長手下搶人,徒手挖穿雪山都沒後悔過,更不會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一個汪舒的記憶就能讓張秉嵐變化這般大?
    身在張家,終日惶惶。
    他在不安,張慶回想,或許要過很多年,他才能把心靜下來。
    “別擔心,”手落到了實處,張慶回輕輕揉了揉他的頭,“歐洲那批人還沒回來,會有辦法的。”
    “想要什麽不妨說出口,這裏是你的家,你不必費心謀劃、”
    說到這裏張慶回話音一轉,“沒事就多睡覺,省得整天傷春悲秋,淨琢磨亂七八糟的東西。”
    江嵐沉默了,我尋思不是你先嚇唬我的嗎。
    早說過了,邪惡大人是不可以逗孩子的。
    又一月,張家難得熱鬧,江嵐在院子裏都聽到了外邊亂哄哄的聲音,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停。
    他躺在躺椅上,往上拉了拉毯子,合著眼,“黑眼睛該等急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去找他了。”
    係統躺在江嵐胸口,也拉了拉自己的小毯子,“難,別說張家,你能踏出本家大宅一步算我輸。”
    江嵐睜開一隻眼,往下瞥了一眼,又閉上了,“玩賭的是吧?賭多少?”
    係統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忍痛決定花錢買宿主高興,咬牙道,“二百。”
    “謔,玩這麽大,統爺大氣。”
    “……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