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姬看著喬靈兒和藍采和離去，她立於莊外古樹下，久久不語。
    良久之後，她看向身旁的一雙兒女，溫柔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二郎，嬋兒。”
    她輕聲開口，山風拂過，吹起她額前幾縷發絲。
    “為娘欲往萬壽城一行，拜見大王。”
    “然而再去上清天，了結一些因果。”
    楊戩立刻點頭，上前一步道：“孩兒這就陪娘親一同前往。”
    瑤姬抬手，止住了楊戩的話。
    她眼中有著曆經輪回後的通透與平靜，更有一份屬於瑤姬仙子，屬於雲華公主的驕傲。
    “二郎，為娘知道你孝心可嘉，但有一些事，為娘需要自己去做。”
    她淡淡一笑，道：“為娘之前一直認為，大王讓你和嬋兒留在為娘身邊。”
    “隻是為了讓為娘享受久違的天倫之樂，但現在才明白大王深意。”
    “有一些事，必須為娘自己踏出去，必須為娘自己去麵聖。”
    楊戩和楊嬋原本想要勸告的話，全都吞了下去。
    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大王的深意，隻是娘親不明，他們什麽也沒能說。
    但他們沒想到，娘親會在此時醒悟。
    他們想起了喬靈兒離開前說過的話。
    和平，安寧，生而為人所擁有的一切，並非理所當然。
    一切，都需要奮鬥。
    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奮鬥方式。
    對於娘親，那就是直麵過往一切因果。
    他們很清楚，娘親不去麵對舊日因果，那就永遠無法擺脫舊日因果。
    那當量劫平息後，那些舊日因果，就會成為娘親最大的威脅。
    現在，娘親終於醒悟了。
    身為兒女，他們既有對娘親的擔心，但更多是為娘親的醒悟而歡喜。
    瑤姬看著兒女的神色，淺笑一聲道：“果然，你們早就在等著這一刻了。”
    “不錯，不愧是為娘的孩子。大王把你們教得極好。”
    她伸手在楊戩和楊嬋頭頂輕輕按了按，然後不再多說什麽，而是向東方走去。
    一步上青天。
    兩步千裏。
    三步之後，已經化作一道遁光。
    楊戩兄妹看了許久，才終於收回目光。
    他們並沒有以神念去追蹤娘親的行蹤。
    因為，接下來的一切因果，隻是娘親的因果，他們不能插手。
    楊嬋輕輕擦掉眼角的淚花，看向玥汐，柔聲一笑，道：“小公主欲往何處？”
    “去找東華叔叔玩呀！”玥汐歪著頭，掰著手指頭。
    “我記得爺爺說，東華叔叔轉世了，現在好像叫……呂洞賓？”
    “對！就是呂洞賓！聽說他現在可好玩了！”
    她嘟囔著“我要去湊下一個熱鬧啦”，身上寶光一閃，便瞬間消失不見。
    隻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楊戩與楊嬋相視苦笑。
    他們也不知道八仙是什麽因果，但顯然是一些他們現在不需要知道的事。
    等小公主也離開後。
    兄妹兩人對視一眼。
    然後齊聲道：“該我們履行身為臣子的使命了。”
    身為兒女的使命，在此時暫告一個段落。
    接下來，是人間司法天神，二郎顯聖真君和媧皇嫡傳，大商醫部尚書完成使命的時候了。
    ……
    光陰荏苒，忽忽一年過去。
    西梁國，如今已是大唐治下的附庸國。
    昔日女兒國自融入大唐版圖之後，子母河神異漸趨平和，再無飲之必孕之異事。
    轉而化作一方靈泉，滋養百草，福澤百姓。
    城中熙攘，長街四通，巷陌縱橫，男女老少穿梭往來，笑語盈盈。
    早已不複當年舉國皆女，陰陽失衡之奇景。
    如今這西梁城中，人族自是主體，然亦常見仙神飄逸，妖族往來，彼此相安，共處一市。
    長街兩側，酒樓茶肆與仙家丹坊比鄰而設，綢緞莊旁或有妖族所開靈獸坐騎之肆。
    人間炊煙與仙界嵐靄輕輕交織，市井叫賣聲裏，偶爾傳來幾句咒訣靈言。
    街市之上，所售之物更是五花八門。
    既有凡間布帛米糧，亦有仙家法寶靈丹，妖族秘藥奇珍。
    人來妖往，或持符咒，或攜法器，亦有小童追逐嬉戲於七彩雲霞之下。
    那是自小修行的孩童正在玩耍踏雲戲。
    時有仙鶴低飛掠過簷角，也不見驚慌，反倒有人招手相喚，宛若舊識。
    昔子母河畔，已成一方勝景。
    時見仙者臨流滌器，人族取水釀酒，妖族則攜瓶盛泉，以作修煉引子。
    眾生在此，各取所需，各得其所。
    非人非仙，亦人亦仙，一片繁華大同，熙熙然如登春台。
    長街之上，兩位女子並肩而行，引得行人頻頻側目。
    一位身著紫色霓裳，容貌絕美，身姿婀娜，眉宇間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英氣。
    卻是那個追夫上千年，但現在還沒修成正果的鳳凰女紫霞。
    另一位則是一身藕荷色仙裙，看起來隻有七八歲大小，粉雕玉琢，大眼睛靈動地四處張望。
    自然就是在外不想回家，仗著人王爺爺寵愛，在洪荒到處跑的小公主玥汐了。
    “紫霞姐姐，你知道八仙到底都有些誰呀？”
    玥汐咬著一串糖葫蘆，口齒不清地問道。
    “我就知道有呂洞賓，何仙姑，還有那個鍾漢離，鐵拐李，張果老。”
    她扳著手指數了數，撇撇嘴。
    “這才五個，還有三個連因果都推演不出來。好氣哦！”
    紫霞抿嘴一笑，如春花綻放道：
    “小公主，大王說過，八仙乃承擔大因果，有大氣運。”
    “除了大王以外，這天地間，就連聖人也不可能在此時推演出來所有八仙的因果。”
    “若不是大王提點，我們現在也找不齊五仙啊。”
    玥汐提到自己的人王爺爺，立刻就挺起胸膛，一臉得意地道：
    “人王爺爺當然最厲害啦。”
    她就像是在說自己厲害一樣，驕傲地翹起嘴角。
    但她馬上又泄氣下來。
    “人王爺爺肯定知道所有八仙的因果啦，可是我去求爺爺，他也不告訴我。”
    紫霞哭笑不得地道：“小公主，有些因果，你我承受不住。”
    “大王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
    玥汐把嘴裏的糖葫蘆咬得嘎吱作響。
    “我知道啊，但還是好氣哦。”
    紫霞還能說什麽？隻能笑而不語了。
    反正小公主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