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是麗麗嗎？”
    薛小兵聽見聲音激動的從大門跑了出來。
    “麗麗啊，你這麽多年怎麽不寫信回來啊。你娘瞎了，你弟沒了啊！”
    薛小兵看見親人臉色都紅了，但麵對許多年沒有回來的女兒，強忍著眼淚。
    薛麗麗冷笑一聲，“別來這套，我是來要錢的。你兒子死了有撫恤金吧？按道理我要分一半的。當年為了讓你兒子讀書，可是把我賣給了老男人啊。”
    薛小兵先是一愣，旋即滿臉的憤怒，“你怎麽能這樣說？我們家都要餓死了，你看……你看這座大山，能出去一個就出去，你不出去留在這裏有什麽前途？”
    “沒良心的，你娘瞎了都不回來。你嫁人是你自己說的！現在你弟弟沒了，國家給的錢你又要了，沒有！”
    薛小兵憤怒的對著他的女兒喊道。
    在這個地方，這個家庭發生什麽都不奇怪。
    於是，封於修看向了老馬。
    老馬正準備給薛小兵說他的想法，將薛林父母接出去。
    卻發生了眼前這種事。
    “走吧，這是家事，別摻和。”老魏看得開歎了口氣。
    王龍跟王建國麵麵相覷看了一眼，這是女兒當初看上了別人，現在不滿意了，聽說自己弟弟沒了，國家發錢補貼了。
    特意跑來這個小山村要錢來的。
    這也太過分了，弟弟屍骨未寒呢。
    “我去看看。”老馬望了一眼薛麗麗身邊的兩個光頭大漢皺起了眉頭。
    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對勁，那兩個人一臉的凶煞氣息。
    “班長，這是人家的家事。你別摻和了。”老魏急忙拉住。
    老馬板著臉，“以前我可以無所謂，現在我是中國人民警察，發生糾紛的事我是不是應該可以去管？”
    老魏愣了愣，心想這還是那個混吃等死，好吃懶做的班長嗎？
    王龍最先看了一眼封於修，“這是家事，你可別衝動。”
    封於修平靜開口，“薛林已經送回家了，也入土為安了，我們走吧。”
    這種擦屁股的行為他是不可能做的，而且現在太過於片麵化了。
    三人點了點頭轉身就準備離開。
    砰！
    “你幹什麽？”
    來自於老馬的一聲憤怒咆哮讓封於修三人下意識轉過身。
    老馬坐在地上指著薛麗麗麵前的兩個漢子嗬斥道。
    “哪裏來的東西，這是我們家的事。你算個什麽東西？我呸！”
    薛麗麗一口唾沫吐在了老馬身上。
    老馬憤怒站起身，從懷中掏出證件，“你現在涉嫌襲警！”
    薛麗麗拍了拍胸口，“我好怕怕哦，我還說你這個玩意是假的呢？以前怎麽沒見你們警察來，現在我弟沒了，賠了這麽大一筆錢都來了。”
    “領導領導，這是我的家事，您先走先走。”薛小兵急忙擋在薛麗麗麵前陪著笑臉。
    這一瞬間，老馬怔住了，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口薛林的黑白照片。
    照片還在桌子上放著，人的骨灰剛剛下地就這麽鬧。
    薛林真的是為了這麽一個家拚命嗎？
    他是薛林的班長，也不想在這個兵的家人麵前鬧的太難看。
    站起身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老魏走吧。”
    封於修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了薛麗麗尖酸刻薄的聲音。
    人還沒有死呢，這一家子就這樣的開始了分家產。
    ——
    ——
    一路上，老馬的話匣子開了，說他退伍了回到了一個小城市的派出所工作。
    工作很閑，也沒有那麽多的勾心鬥角，而且家裏也相親了一個老師打算明年結婚之類的。
    封於修安靜的聽著。
    唯獨老魏一臉的歎息。
    老馬不解的看向了老魏。
    “李夢退伍後，我寫了幾份信寄過去了，可始終沒有回信。人家是高知家庭，看不上我們這些底層的。”
    老馬笑道：“入伍了都是在戰友，退伍回到了社會，回到了現實，能有多少人還在乎草原五班那點東西。”
    老魏也就明白了班長的想法。
    兩人都變得愉快了起來。
    薛林他們是盡到了本分了，可這麽一個家庭，想要拉一把都是不可能的了。
    “三多啊，七連整編了，你現在在連隊幹什麽呢？老A考核失敗了，總不能一直這麽晾著吧？”老馬樂嗬嗬的看向了封於修問道。
    “看守倉庫。”封於修如是說。
    老馬有些不解，下意識看了一眼王龍，“許三多被你們孤立了嗎？當年我就是意誌力太差，他這個人怎麽可能成不了702團的強兵的？兩位班長？”
    王龍嗬嗬一笑，“這是團部的事。”
    王建國瞥了一眼沒有說話。
    老馬這才反應過來，保密守則他還是沒有背熟啊，怎麽能這麽問人家的，他現在算哪根蔥啊。
    隻能將腦袋偏向一旁望著何連山的山溝。
    封於修也不是念舊的人，於是跟老馬兩人也沒有什麽好說話，反正就是一個生疏的模樣。
    但隻有老馬知道，封於修這不是生疏冷淡，他天生性格就是這樣。
    不怎麽愛說話，可卻是一個很靠得住的小子。
    “那我們就先走了。“分別的日子很快，老馬站在街道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封於修點了點頭。
    “班長，走，先去我整的飯館吃幾天再說，你還有假期吧？”
    老魏拉著老馬朝著遠處走去。
    老馬的聲音逐漸的變得稀稀拉拉，“一周假的，年假我都放在這會了……”
    “我可是有一瓶好酒的，走走走……”
    “許三多，走吧，得趕緊回去了。”王龍跟王建國站在車旁邊開口督促道。
    封於修望著這個舊時代的街道，到處都是喇叭的聲音，遠處穿著牛仔褲，頂著摩絲頭發的時髦年輕人。
    他要是一個欲望縱橫的人該有多好啊，但他是一個純粹的人。
    純粹的武癡。
    或許多年後才會後悔，練什麽武功，將自己的欲望都壓製了。
    女人都不能盡情的把玩，唯獨李萱萱那種穿著製服的才有稍微的興趣。
    但因為這樣，他才可能成功，成為一個強者。
    而不是跟薛林一樣，成為一個躺板板的弱逼。
    封於修嘴角抑製不住的笑了起來。
    可湊近發現，他的眼神浮現出了焦急。
    就好像裏麵還住著一個人。
    回去的路上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這世界本來就沒有那麽多的意外。
    隻是人多而已。
    回到了702團後，過了一周封於修得到了一個二等功。
    無非就是消滅匪徒，保護人民群眾的安危之類的。
    於是，702團曆史上第一次出現了一個入伍三年的兵，身上鑲嵌了一個一等功，一個二等功，一個三等功。
    他就好像一個奇葩，依舊在鋼七連駐地看守著倉庫。
    ——
    三月中旬。
    天氣陰雨連綿。
    封於修站在了操場上盯著遠處訓練的新兵，再也沒有之前胸前戴著大紅花的驕傲了。
    一旦稍有不慎，就會被班長一腳飛起來。
    饒是波瀾不驚的封於修，此刻去了一趟外麵，都覺得有股子浮躁的感覺。
    外麵的世界正在蛻變，會在幾年內瞬間飆升。
    他卻依舊看不見苗頭。
    王慶瑞說是老A看上了他，但他這種料到了一個老A小隊的人，怎麽可能被老A召入進去。
    他本就是一個被淘汰的人。
    這份狂躁的不安定在他抬起頭的時候變成了沉默。
    站在偵察營樓上窗戶前的高誠抽著煙眯著眼睛望著封於修，目光越過層層平地落在了702團大門口。
    一輛標誌老A的越野車緩緩駛來。
    袁朗來了。
    高誠站在窗戶前咬住了煙，終究是人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