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十點，徐北林在宿舍陽台點燃第七支煙。對麵女生宿舍樓某扇窗始終亮著，那是李詩韻調試代碼時的專屬位置。
    月光將防盜網陰影烙在他鎖骨，宛如前世妻子總愛咬在那處的齒痕。
    手機突然震動，特別關注提示音撕裂夜色。
    李詩韻ins更新了照片：玻璃窗上的雨痕與模糊的成雙倒影，配文是“今晚的月亮躲在雲裏吐泡泡”。
    他幾乎能想象她咬著棒冰敲下這行字時，腮幫鼓成倉鼠的可愛模樣。
    “看入迷了？”舒翔扒著門框探頭，“鹿珊珊答應明天和我去遊樂園了！”
    煙灰簌簌落在睡衣袖口，徐北林望著照片裏自己半截模糊的側臉，突然驚覺圍牆崩塌始於某個未被防禦的瞬間。
    就像他默許李詩韻修改他喝咖啡的糖分比例，縱容她將草莓牛奶塞滿他冰箱，甚至開始習慣轉身時總能撞上她盛滿星光的眼睛。
    “翔子。”他碾滅煙頭，喉結滾了滾，“如果城牆出現裂縫......”
    “那就蓋個主題公園收門票唄！”舒翔舉著情侶攻略手舞足蹈，“就像你教我的，喜歡就要......”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王如龍焦急的聲音炸開：“服務器崩了！師範學院的訂單全卡在支付界麵！”
    徐北林抓起外套衝出門時，看見李詩韻的消息彈窗：“已到機房，故障定位中^^”附贈一張她戴貓耳耳機比耶的自拍。
    夜色中他越跑越快，忽然笑出聲——原來被攻城略地的從來不止自己。
    第二天中午。
    創業中心的玻璃幕牆倒映著流雲，徐北林指尖劃過財務報表上躍動的曲線。
    打印機吞吐紙張的嗡鳴中，他忽然注意到李詩韻的馬克杯在桌上留下的圓形水漬——那是她每次焦慮時無意識轉杯子留下的痕跡。
    窗外的爬山虎在秋風裏沙沙作響，藤蔓投下的影子正巧將“日訂單10236“的數據框在其中，像給這個數字戴了頂搖曳的王冠。
    “破萬了！破萬了！“舒翔撞開門的瞬間帶進一陣穿堂風，文件雪片般在空中飛舞。
    他舉著平板的手在顫抖，屏幕上的橙紅色輻射圖正以洛寧理工為原點，向周邊七所高校蔓延出蛛網般的觸角。
    李詩韻猛地站起身，拿鐵拉花的奶沫沾在鼻尖而不自知，顯示屏藍光映得她瞳孔如淬火的琉璃。
    桑樂萱踩著細高跟破門而入時，徐北林正對著穿衣鏡調整領帶。
    鏡中倒影與初遇李詩韻時那個青澀身影重疊，彼時他白襯衫第二顆紐扣總忘記扣，如今卻能將溫莎結打得一絲不苟。
    衣擺忽然被人輕輕拽住，李詩韻踮腳替他撫平後領褶皺的動作熟稔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梔子花香混著代碼的氣息縈繞鼻尖。
    “別緊張。“她指尖的溫度透過布料滲入皮膚，“你準備了這麽久。“
    徐北林注意到她手腕上新戴的草莓發繩——正是昨夜慶功宴上自己幫她紮頭發用的那根。
    大禮堂穹頂的鎏金浮雕在追光燈下流轉華彩，徐北林站在光束中心，戰術手表折射的冷芒掃過台下攢動的人頭。
    他忽然想起重生前那個逼仄的工位，顯示器上永遠跳動著未讀郵件，此刻話筒的嗡鳴卻將記憶震碎成浮塵。
    第三排的李詩韻正把調試用的筆記本電腦藏在膝頭，屏幕上跳動的實時輿情監控程序映得她側臉忽明忽暗。
    “很多人問，零點外賣憑什麽三個月拿下八校市場。“徐北林屈指叩響演講台，回聲驚起梁間棲息的灰鴿。
    他故意頓了頓，直到禮堂吊頂的通風管傳來舒翔布置的歡呼聲——四十個配送員蹲在設備間，手機屏幕上是提前編輯好的喝彩彈幕，將人造的聲浪填滿每個角落。
    “但今天最想說的不是商業邏輯。“他突然轉身，大屏幕切換成深夜創業中心的監控畫麵。
    李詩韻蜷在轉椅上調試代碼的側影被放大到十米高，晨曦為她鍍上毛茸茸的金邊。台下響起成片吸氣聲，舒翔在設備間發出猴子般的怪叫。
    徐北林解開袖扣的動作很慢，腕間檀木手串纏著的草莓發繩清晰可見。
    他記得三天前的雨夜，李詩韻就是戴著這個發繩，在便利店暖光裏認真比對礦泉水生產日期的模樣。
    此刻禮堂吊燈將手串的紋理照得纖毫畢現，每道木紋都像刻著他們共同熬過的淩晨三點。
    “這是我們的技術總監，連續七十六天淩晨更新防火牆的程序媛。“他聲音突然放輕，像在分享某個珍藏的秘密，“她總說聽我安排，但每次服務器崩潰......“
    畫麵突然切到暴雨天台的監控，傘下兩人依偎的剪影被雨水暈染成水墨畫，李詩韻踮腳為他擦去發梢雨珠的動作慢放成詩篇。
    禮堂驟然寂靜，唯有中央空調出風口的嗡鳴在回蕩。
    徐北林走下台階的腳步聲像心跳監測儀的節奏，戰術靴踏過紅毯的悶響與記憶中的雨聲重疊。
    李詩韻的帆布鞋出鏡在鏡頭邊緣，正無意識地碾著一片銀杏葉——那是今早他別在她耳後的那片。
    “但今天我不想再當安排全局的徐總。“他在李詩韻顫抖的睫羽前站定，戰術靴尖幾乎碰到她帆布鞋的膠底。
    追光燈將兩人輪廓鍍成金邊，校領導席傳來茶杯磕碰的清脆聲響。徐北林摘下領夾麥的動作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金屬扣劃過襯衫發出布料撕裂般的輕響。
    桑樂萱的香檳禮花筒“砰“地炸開時，李詩韻正摸出口袋裏焐熱的U盤。
    金色紙屑落在她發間宛如加冕，U盤接口的金屬反光晃過攝像機鏡頭——裏麵藏著寫了三個月的告白程序，此刻終於不必再編譯。
    她想起昨夜徐北林背她穿過創業長廊時，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得仿佛能走到時間盡頭。
    當夜的熱搜詞條#學霸情侶改寫校園經濟#裏，偷拍照上的徐北林正背著睡著的李詩韻穿過紫藤花架。
    她腮邊還沾著慶功宴的奶油，而他腕間檀木珠串纏著她的草莓發繩，月光將交纏的影子編織成解不開的同心結。
    零點外賣服務器在爆搜中安然無恙，唯有核心代碼區多出串神秘注釋：“we(life    王書記在貴賓席摩挲著保溫杯，杯中枸杞隨水麵打轉。他忽然想起今早教務處匯報的輿情監測數據——那些“神仙愛情“的驚歎裏，悄然夾雜著對校園創業政策的討論。
    老花鏡片上倒映著台上相擁的剪影，老人露出會心的微笑，這屆年輕人比他想象中更懂何為“破局“。
    後台的舒翔正手忙腳亂地切換PPT，鹿珊珊發來的祝賀消息在手機屏上不斷閃爍。
    他忽然注意到監控畫麵裏，李詩韻悄悄將U盤塞回口袋時，指尖在徐北林掌心畫了個愛心。
    這個總自詡情場高手的男孩紅了眼眶，原來最動人的告白從不需要華麗詞藻，八百行代碼便足夠寫盡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