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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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光長老,真言術成功了?”
    “時闕。”
    “自然,千年來我從未失手過,真言術的靈紋已在她神魂上。”
    “時闕。”
    “這、這弟子怎會一直喊首席的名字?”
    “時闕。”
    施展術法的文光長老點觸東占額頭,再次確認自己沒有失誤後:“真言術又名心言術,心中念想過於龐大則難以辨認其他問題,她這般模樣隻能說明……滿腦子都是一個人。”
    “時闕。”東占繼續重複。
    年長者們的議論聲突然沒了,目光開始往時闕身上瞟。
    他們閱曆厚重,踏上仙途越久人性越單薄,早過了打聽別人隱私的時候——但該好奇還是要好奇,畢竟主位坐的是此時代的盛陽。
    “沒想到東占道友與首席關係如此密切。”蕭明德見真言術已經沒用,他便把東占的嫌疑嫁接到時闕身上。
    使有人影響蕭天承神魂這一說法作為主攻點——動搖神魂很困難,但若是時闕這樣的境界那便綽綽有餘。
    少年抬眼望向蕭明德:“內閣將師妹托付與我,現下也算她半個師長,家主慎言。”
    “時闕。”東占抿著嘴,細微的呼喚還是從她嘴縫漏出,正好與時闕說的‘半個師長’聲音重合。
    “我想各位前輩也看出師妹之誠懇,搜魂與真言術皆願意進行,這已證她並未虛言。”這是開始到現在,時闕首次進行立場說明。
    “首席你不能——”蕭明德皺眉,趕忙出聲。
    “並且我早已知曉師妹的觀命之力,蕭家主經此試探也應放心。”時闕說話時廳內出奇地安靜,大家不由自主地關注他的神色與視線,現在少年正靜靜地望著蕭明德。
    時闕加重了試探二字的音調。
    蕭明德說是試探東占的能力真偽,往大了說實則是質疑躍雲閣的收徒標準,若東占是個假貨,那把假貨當寶,連天運脈都教習她的躍雲閣又是什麽?
    時闕這句話在警告蕭明德。
    蕭明德的臉色唰地一下變了,剛剛跟東占辯論時底氣十足,現在卻明顯陰沉。
    琉璃宗的淩澤仙人見勢轉舵,開始大肆斥責:“這東占弟子如此真誠,倒是你蕭家一直推三阻四,怕是在編造謊話為那孽畜開脫!”
    施展真言術的文光長老盯著東占,為了自家招牌術法的名聲便搭腔:“蕭家主說公子還在昏迷中?躍雲閣愈塵脈天下無雙,不如就請脈係師長看看。”
    “說得也是,這樣也可查明是否真的有神魂晃動。”
    附和聲漸起,蕭明德的臉色陰沉如死水,時闕一言便定了風向,所有人都跟著見風使舵。
    他最後狠狠盯了一眼東占,可惜後者正看著地麵叫師兄名字,餘光都沒給他。
    “犬子犯下大錯,現已送回族中靜養,等他痊愈必會按家法處置。”蕭明德隻能退讓,他又換上那副擔憂兒子的慈父樣。
    “家法算什麽?劍石會出事,百年一次的無人域探尋難以繼續,蕭家又該如何彌補我門下弟子損失?”
    “沒錯,我徒弟本已準備許久,就等此次大會鑄劍,拖慢修煉是小,毀了機緣是大!”
    說來說去,終於說到大家的利益得失,現在蕭明德沒辦法把躍雲閣拉下水,那隻有逮著蕭家薅了。
    蕭明德後牙幾乎咬碎,他又怎麽不知道這些修仙門派的德性,但是現在不得不咽下這口氣。
    若是再一意孤行,蕭天承肯定會被追究罪行,家族損失不算什麽,他的孩子決不能出事。
    “蕭某慚愧,子之過父之錯,雖不比無人域,但蕭家寶庫藏有眾多劍石與材料,各位師長若能饒過犬子,可在本族寶庫挑選一二,以此作為無人域之事的賠罪。”
    話音剛落,狂風驟雨的逼迫聲停下,大家又變回德高望重的門派師長。
    蕭家寶庫底蘊深厚,若是能去挑出一兩件寶物那也算極好的收獲。
    就連那個為了弟子要殺人的淩澤長老也不再吭聲,因為蕭明德單獨承諾琉璃宗會得到十件頂級寶物或材料。
    前戲終於落下帷幕,眾人眼色各異。
    “那……鎮域石可有所屬?”
    蕭家已難以競爭,所有人準備的的爭搶理由終於要說出來。就算跟所有人撕破臉,自家門派若是得了鎮域石便完全無所謂。
    激烈的爭論一觸即發。
    東占已經回到師兄身後,小聲地重複他的名字。尋常人肯定覺得像鬼魂在纏肩頭,但時闕神色平靜,沒受影響。
    “既然說到鎮域石,各位前輩可否聽時闕一言?”
    就在這個即將爆炸的關頭,時闕輕飄飄地插嘴,所有人都隻能把開場白咽回去。
    “三百年前海須域魔潮來襲,所有修仙門派難以抵擋,時闕雖實力不濟但好在阻止了魔潮擴散所有域界。”
    少年聲音溫柔,就像在跟長輩們講故事。
    但海須域魔潮幾個字出來,大家臉上可不是聽故事的表情。
    三百年前,萬年難遇的超大型魔潮幾乎衝毀包括海須域的數個域界,所有門派與世族聯合也難以抵禦。躍雲閣當初也派了不少高境界弟子增援,但都是杯水車薪。
    那時有修士覺得修仙界大數已盡,拚命記錄各門派劍道與曆史,希望下個時代的人們能知道千萬年前還有一個修仙界存在。
    就在魔潮要突破海須域擴散至十二域時,躍雲閣最後一次派出增援。
    隻有一個人。
    一位僅僅十七歲的弟子。
    已經絕望的人們都記得那一幕,麵無表情的少年隻身進入海須域,然後天光與驚雷、焰火與地鳴糅合成一道劍影,將蔓延整個域界的魔潮瞬間蕩平。
    一人,一招,一瞬間。
    當時他立於空中,臉龐潔白又豔麗,隻是眼神望著遠方,好像看不見任何東西,其身姿就如同凡間所寫的虛幻神祇。
    時闕現在提是什麽意思?
    議事廳的眾人神色凝重,大家都不願正視最壞的結果。
    “當時所有門派傳書我閣,說欠下一份人情債,今日時闕自作主張想要討債。”
    整個大殿都是心碎的聲音。
    “時闕想請各位前輩將鎮域石讓與我。”少年微笑,沒人能將三百年前那個虛幻的影子與現在的他重合,但是也沒人敢說不。
    有人掙紮了一會,問時闕拿鎮域石想做什麽,畢竟他根本不需要鑄劍,但時闕全都以閣中隱私給駁了回去。
    見已無轉機,大家紛紛告退,蕭明德走得最快,隻有文光長老猶豫片刻來到時闕麵前。
    “首席,東占弟子的真言術會持續三日,術法運轉時不能進入調息,若有差錯首席及時聯絡我。”文光長老的眼神停在東占身上。
    “後輩明白。”時闕向文光行禮,後者也離開大殿。
    偌大的議事廳隻剩下他們兩人,東占一直重複的聲音變得清晰。
    “師妹有因術法不適嗎?”時闕低頭看著她。
    “時闕。”東占說。
    東占的確很不適,為了躲避問題,她必須一直想「時闕」兩個字,也就是看地板不能覺得地板好看,身上癢不能想著撓,隻要分神一瞬就會失敗。
    “我們回天運脈吧。”
    “時闕。”
    就算分神一瞬就會失敗,但是別小看東占的毅力與集中力,她可以全神貫注一整天。
    “從未有人一直喚我名諱,師妹辛苦了。”時闕被東占逗笑,笑聲短促混著鼻音。他們正好踏出大殿,陽光照得少年容姿絕倫。
    別小看東占的毅力與集中力。
    她可是一直在想時闕時闕時闕……
    天呐你也太好看了,想摸臉。
    “天呐你也太好看了,想摸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