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傳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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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被捆綁,大張著腿坐在地上,衣服破爛,那紅臉麵具在黑暗中就像幽靈。
    東占迅速看他的字幕。
    又是「識別中」,他都被係統抓走,到頭來還沒得到角色身份?
    東占:“道友怎麽在這?”
    紅臉娃娃聞言歎氣:“說來話長啊姑娘,我們既然這麽有緣,你就先幫幫忙,幫我解綁如何?”
    東占見識過這個人的怪力,一根凡間麻繩怎可能栓得住他,他是自願留在這。
    東占看著他,以場麵話開頭:“東占還未謝道友在無人域的仗義出手,現下你我皆困,道友可知這李府發生何事?”
    “我明明半路消失,姑娘這也謝我真乃偉人胸懷呀。”男人咯咯笑,笑大半天,狹窄的空間全是他的笑聲,但沒人理,這笑慢慢縮回去。
    “……你最後問的啥?我隻記得誇我的。”
    “道友可知這李府發生何事?”東占重複。
    男人靠著柴堆,健壯身體在陰影中如蟄伏的獵豹:“你挺聰明的,不應該進門就發現了嗎?李家全府上下都生了怪病。”
    東占沒回,等著紅臉娃娃吐情報。
    “先是李大人從宮裏回來後一病不起,總是夢魘難以入眠,久而久之開始胡言亂語,就像被惡鬼附身……就他一人還好,結果慢慢的,府裏很多人都出現相同症狀。”
    東占聞言皺眉。
    是怪病還是鬼上身不重要,關鍵是會「傳染」,在修士難以幹預的凡世,出現不明瘟疫,源頭甚至是皇宮——
    殺人的銀釵女侍也是這種病,侍從都嚴重至此,皇宮內部的情況或許無力回天。
    皇帝不一定還活著。
    東占心想。
    “真、真的嗎?這可如何是好,我還得見李大人。”她慌張地抱緊時闕。
    紅臉娃娃盯著她,突然說:“你幹嘛一直這樣說話?”
    男人模仿她裝腔作勢的可憐樣子,夾著嗓:“嗚嗚這可如何是好……就這樣。”
    東占沉默了,突然希望係統再次抓走這人。
    紅臉娃娃的目光轉向時闕:“你叫這小孩師兄?你們門派輩分也太亂了。”
    “說來話長,道友為何來李府?”東占同樣用這四個字婉拒探究。
    男人歪頭,對東占的不答隻問進行反擊:“你猜猜,你猜對了,我就告訴你關於這李府我還知道什麽。”
    還用得著猜?
    東占狀似苦惱,沉吟許久才輕聲說:“莫不是道友想要進宮?道友是修士,對北蒼王府應有耳聞,想借王府身份拿進宮的接引牌。”
    男人沒有立即接嘴,而是單手扯開束縛的麻繩,手撐著腦袋看東占,破爛衣服也遮不住他寬闊的肩背。
    “那我為何要進宮?”
    東占停頓,思考片刻,搖頭:“我不清楚。”
    “姑娘認栽?”他咬重最後兩個字,東占沒有回應。
    “雖然隻對了一個,但也算姑娘贏。”扯開麻繩的男人走近,在東占麵前蹲下,去拿時闕手上的糖葫蘆。
    時闕本不關心他,直到糖葫蘆被拿走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你的小孩師兄原來不是木偶啊,還會——”
    一聲巨響炸開,兩人同時捏住糖葫蘆串,連靈力都沒有,單純的力量對撞。
    恐怖氣浪讓東占以為是兩顆星球爆炸。
    “你快放開!”東占打掉紅臉娃娃的手。
    “切,小孩兒力氣不錯嘛,咳咳,我隻是看在、你你還要人抱著走的份上讓你咳咳咳……”因為撤力過猛,男人強撐著不咳嗽,但收效甚微。
    東占悄悄把時闕的臉掰過去,小體師兄情緒無常,要是真生氣用靈力可就完了。
    她扯回重點“道友既然說我對了一個,那麽請告知東占李府還有哪些奇怪之處?”
    男人也懶得囉嗦:“咳,就是剛剛說的怪病,生病的人會先難以入眠,這種情況會持續兩三月,直到人如同白日活屍。”
    無法睡眠等於逼人發瘋,所以李府的人還是皇宮的人都身形消瘦,症狀已經大麵積引發。
    “再嚴重一點就是鬼上身,他們會說各種胡話,還說得有模有樣就像親身經曆過……聽多了我都嗚嗚叫!”
    男人抱著手臂,最後半句學著東占的委屈聲調。
    “道友短短幾日摸清李府底細,果真不一般。”東占陰陽怪氣。
    “我看李大人是見不到了,聽說他現在每晚都說自己要去跳湖,因為有人要燒死他。”男人繼續說,“隻有去找李家小姐幫忙,她還沒症狀,是為數不多清醒的人。”
    東占:“既然已有目標,那道友為何一直呆在這裏?”
    “重點來了,我來的時候不小心燒了他們的後廚,李家小姐覺得我不是好人,一出去就會被抓。”
    “……為何燒院子?”
    “好吃的燒鵝在鍋裏,端起來時一不心油倒柴上,唉。”他轉頭惆悵歎息。
    “算了,姑娘不是說馬上就會出去,我相信你。”男人說完拍拍她,麵具底下的臉應該在笑。
    時闕終於把糖葫蘆吃完了,他做完這件大事就抬頭盯著東占,圓圓的眼睛就像玻璃珠,隻裝進她的身影。
    父親瘋魔,仆從渾噩,李家小姐不愚笨,她在如此重壓下肯定不會放過一絲機會,她會審問錢非凡,錢非凡也會用盡辦法證明東占的真實性。
    現在著急的不是東占,而是李家。
    動作快一點吧,李小姐。
    東占擦時闕的嘴,哪怕其嘴角並未有糖渣,她想讓男孩記得這溫柔動作。
    時間過得很快,柴房門縫漏進的陽光已然消失,夜風鑽進。
    就在東占聽紅臉娃娃說其以一戰千事跡的第六遍——柴房的門開了。
    是提著燈籠的錢非凡,他身後還有李小姐。
    “家父說過,北蒼王府現任郡王為一男子,他現在於何處?”
    李小姐很保守地問第一個問題,錢非凡並沒有使她信服,是來賭一賭可能性。
    東占看著她:“郡王被擄走,凶手是宮中之人。”
    “凶手?為何擄走郡王?”李小姐皺眉。
    “李小姐身為重臣之子該知曉,郡王是唯一能阻止這場混亂的人,所以敵人暗害了他。”
    東占的手指停在李小姐額前,靈氣卷起的微風拂過閨女的耳飾,搖擺的幅度足夠晃動她的心。
    小的法術也是法術,李小姐隻要看到這個就夠了。
    “我需要接引牌進入皇宮,不然這場怪病會徹底失控,再拖下去李大人也……”東占收回手,望向神情莫測的貴女。
    李小姐猶豫許久,終於點頭:“我不敢拿家父命做賭注。”
    木雕令牌散發著極淡的靈氣,李小姐原來已經把接引牌拿在身上,她已經走投無路。
    “我近日也難以入眠,總是有鬼魂般的低語在耳邊響起。”李小姐握緊手心,東占這才發現她眼下有微微的青色。
    “王管事、父親、我的侍女小葉、門童三郎,他們都在說一件事,大家夢中都被楚王焚燒致死。”
    紅臉娃娃的視線與東占相交,他們沒想到病人之間的胡話相互有關聯。
    “而我的夢中,我在嫁於楚王後第三年,李府便被判處私吞賑災銀重罪,且勾結亂黨謀反,一夜間全府都被楚王處死……以火刑。”
    李小姐說得很慢,又像是另一個人在訴說自己的過去。
    接引牌被放在東占手心,李小姐潔白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我本不該將此物交給未證實身份之人,但若再晚些,可能皇城所有人都會陷入夢魘……隻要見過瘋魔之人,都無一幸免。”
    “僅僅見過病人就會得病?”東占皺眉,突然問。
    遠處皇宮的簷角是隻貔貅金雕,夜霧濃重,讓人一時看不清神獸的朝向。
    東占愣在原地。
    李小姐看著她,緩慢搖頭:“據我所察,甚至不用碰到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