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臉婢女名喚霜兒，相當識時務。聞笙說舉報三個，這姑娘特別夠意思的一口氣說了七個人。
    繪聲繪色，且時間地點非常具體，隊列裏有的人已經沉不住氣變了臉色。
    聞笙越聽嘴角的笑容越大，她就知道，熱衷吃瓜的人永遠在情報的第一線。
    待霜兒舉報完畢，聞笙相當配合的鼓掌：“很好。晏大人，派人跟著這位霜兒姑娘去那幾個人的房間看看。”
    她來的這麽突然，屋子裏應當還有些線索。
    晏雲山抬抬手，兩名女侍帶著霜兒去了下人房。
    眼見著聞笙真的帶人去搜查，被點到名的人瞬間慌了，有心想要說幾句，偏偏方才那四個王爺的近侍的哀嚎聲還在耳邊。
    敢忤逆長公主的下場就在這，有膽，你就說。
    聞笙輕輕一笑，收回目光。
    她敢玩明牌，不知道你們身後的主子可敢？
    “繼續。”
    長公主肉眼可見心情大好，有了霜兒帶頭，平日裏和她關係好也愛吃瓜八卦的幾個人接連舉報，興奮的帶著女侍去抄那幾人的房子。
    就這樣，一個一個舉報下去，王府竟是一大半的人都“不正常”。
    第一波搜查的人已經回來，在聞笙耳邊低語。
    聞笙表情如常，女侍們兩手空空，又半覆麵，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來搜查的結果，一時間眾人的心全部都懸了起來。
    “繼續啊。”聞笙端起茶，“接著說。”
    兩盞茶的時間，每個人都真真假假舉報完畢，那邊挨板子的哀嚎聲也早已停了下來。
    偌大的王府鴉雀無聲，往日裏的暗潮洶湧此刻被這麽粗暴的攪亂了水，眾人心思各異，腦子都要轉出火星子。
    眼前這個長公主難道就真的什麽都不怕？
    這裏是宣王府，王爺不在，她就如此猖狂隨意發配他們？
    真就沒人能管她嗎？
    最後一波搜查的人回來匯報完畢，一直麵色如常的人眸子半闔，不知喜怒。
    茶碗在矮桌上輕輕一磕，那雙素白的手接過晏雲山遞過來的名單，從頭到尾看了個遍。
    良久，發出一聲嗤笑。
    “看來本宮這皇弟還是脾氣太好了，縱容這麽些髒東西在眼皮子下活蹦亂跳，可惜……”
    紙張被風吹開半頁，露出雙淬著冷意的黑瞳。
    “本宮眼裏，揉不得沙子。”
    “來人。”聞笙搭著琳琅的手緩緩站起身，“把這些人全部抓起來，帶回去，好好審。”
    “是，殿下！”
    一時間院子裏充滿驚叫和求饒聲，亂成一片。
    忽的一聲極其慘烈的尖叫直衝雲霄，有人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聞笙皺眉看去，一女侍拖著婢女打扮的屍體過來：“殿下，她自盡了。”
    自盡了？
    周圍的人瞬間慌亂了起來，他們賣主求榮就是為了能拿到更多的好處過上好日子，可要是丟了命那就得不償失了！
    “是你！是長公主逼死了她！”
    一名高大的侍衛指著聞笙怒吼：“這裏是宣王府，長公主無憑無據就來擅自施刑甚至還要抓走宣王府的人！如今更是生生逼死了人，即便您是長公主也不該這麽放肆行事！”
    “就是！憑什麽抓我們？”
    “我們是宣王府的人，王爺還沒發話，她憑什麽？！”
    眼見著這些人情緒高漲，幾乎下一刻就要拔刀了，可那站在屋簷下的人卻半分眼神也沒給。
    這時，人群中有寒光激射而來直衝聞笙！
    聞笙緩緩撩開眼皮，眼前一把刻著梅花的刀悍然劈過，隻見兩截毒箭斷裂在地。
    她身後一直安靜的晏雲山鳳眸微眯，瞬間就鎖定了出手之人。
    下一瞬那柄刀飛快脫手直直削去，人群中竟下起了猩紅的血雨。
    方才還在拱火的侍衛僵硬在原地，呆呆傻傻的抹了把被淋濕的臉。
    他把手拿到眼前一看，刺目的猩紅仿佛染了眼球，沒有一處不是血！
    周圍再次爆發出尖叫，人群中央被削去了頭的屍體孤零零的立在那，脖頸鮮血狂湧的畫麵瞬間讓所有人嚇腿了色。
    收回手，晏雲山站直身體，聞笙在後麵被擋的死死的，什麽也沒看見。
    “殿下受驚了，琳琅，帶殿下回去。”
    晏雲山解下手腕上纏繞著的黑色絲帶，替聞笙蒙住雙眼：“殿下，剩餘的糙活交給屬下。芙蓉那邊應當也快來了，您先回府掌控大局。”
    聞笙看不見，卻能聞得見。
    驟然爆發出來的血腥氣她用腳趾頭也能猜出來發生了什麽。
    死人了，她早已做好了手上沾血的準備。
    琳琅慘白著臉伸出手，扶著聞笙離開，臨走時悄悄回頭去看麵不改色削了人頭的晏雲山，她平靜地回望。
    好似什麽也沒發生一般。
    梅花司副指揮使的身份，第一次在她們心中有了實感。
    耳後傳來晏雲山越來越小的聲音：“梅花司做事，還輪不到給你們匯報……”
    聞笙側頭，眼前一片漆黑，直到晏雲山一點聲音都聽不見才扭回腦袋。
    梅花司。
    強到可怕的機構。
    連男主女主都沒辦法掌控的力量。
    自己不是他們的敵人，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聞笙坐上馬車後摘下了絲巾，眸色凝重。
    如此可怕梅花司，後麵站著的是她那皇帝老哥……能組建這般強大機構的人，他在小說中怎麽會被削弱的那麽嚴重？
    甚至最後被梟首掛在城門上，落得個這麽慘烈的結局。
    不應該啊……
    聞笙捶捶腦袋，當初看書的時候跳過太多章節，也隻顧著看男女主了，配角的劇情更是一筆帶過。
    現在想不起來一點。
    懊惱的放下手，掌心的黑色絲帶映入眼簾，聞笙抿唇。
    還來得及，一切都還來得及。
    畢竟現在和原著已經有所不同了，不是嗎。
    等回到長公主府，另一波女侍早已在院中待命。
    她們沿著京郊楚開平押送官銀的路線一路查去，卻在山林中發現了間茅草屋，裏麵有個相當詭異的東西。
    “用鮮血畫出的奇怪圖案，還有幾盤生肉？”
    聞笙想象了一下有點反胃，這是什麽東西，祭壇嗎？
    名喚芙蓉的女侍點頭：“雖然沒有找到官銀，但是這間茅草屋裏的東西極其詭異，又剛好在押運官銀的路線上，實在可疑。而且，屬下在茅草屋內，發現了拖拽的痕跡。”
    聞笙警覺：“拖拽？”
    芙蓉繼續點頭：“痕跡很新。在那之後沒有別的東西覆蓋，應當就是最近發生的。”
    察覺到要素，聞笙雙眼冒光，大腦飛速運轉：“要查楚開平的案子，第一個選擇定然就是先去丟失官銀的路線上找線索。咱們能想到，宣王肯定也能想到。”
    那麽那所詭異的茅草屋他也不會錯過，而拖拽的痕跡很新，八成和男主脫不了幹係。
    正思考著，還沒散去一身血腥氣的晏雲山疾步走了進來：“殿下，問出王爺的線索了。”
    聞笙一聽立刻起身，晏雲山輕笑：“王府的廚娘承認她收了人好處，在王爺出發前，往他茶裏下了軟骨散。”
    軟骨散，顧名思義，喝了就渾身沒力氣。
    聞笙急忙追問：“誰收買的她？”
    晏雲山斂去笑，垂下頭：“戴著麵具，不知身份。”
    又是麵具？！
    聞笙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紅寶石案裏的麵具人，適逢晏雲山抬眸，兩人視線交匯，一切不在言中。
    “雲山。”
    “屬下在。”
    聞笙的視線落在她刻著梅花的佩刀上，輕聲開口：“召集刀衛，隨本宮出城。”
    是刀衛，不是女侍。
    晏雲山驚訝抬頭，隻見她手持漆黑的令牌，金色的梅花紋比他們那兩枚梅花令上的花瓣要多一片。
    這是……皇上的梅花令！
    見此令如皇帝親臨，所有刀衛全憑調遣，持令牌者可先斬後奏。
    如果說晏雲山手裏的梅花令是用來給朝臣看的，那聞笙手裏的梅花令就是用來給梅花司看的。
    晏雲山壓下心中的震驚，抱拳應聲：“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