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最初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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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
    有人在顫抖,他重回可怕畫麵。
    魏坪生。
    記憶追溯對比,他曾回到最初模擬畫麵,麵對父母被害,他逃走躲避,沒看到細節。
    記憶將那段歲月強行帶到此刻,魏坪生靠著牆壁的身軀像是被寄居的藤蔓纏繞包裹的窒息。
    那些殘骸從記憶塵封裏翻出來,掙紮著讓細密冷汗沿脊椎滑落。
    “媽......媽!”
    他失聲驚呼,記憶追溯畫麵中再度出現。
    魏瑕失神的幸福笑容倒映在他瞳孔,展開的雙臂像是迎接睽違已久的母親。
    “媽,你來接我了嗎?”
    “媽媽,我不能走。”
    “事情沒做完。”
    眼瞼低垂,魏坪生情緒徹底崩塌,踉蹌來到病床。
    他將額頭貼在‘魏瑕’粗糙的手掌上。
    像是小時候哥哥伸手摸著自己的腦袋。
    他說。
    小生,未來的你在人生每一步都將生生不息,那時的人們會因為你而充滿力量。
    小生。
    魏坪生無意識孩子般的語調。
    “哥。”
    病床的“魏瑕”手粗糙的手掌痕跡摩的他皮膚刺痛,魏坪生鼻子被堵住,聲音從胸腔沙啞悶出來。
    “小生來了。”
    “但你不好,你現在還不出現。”
    魏坪生的孩子站在病房看著,印象裏的父親始終從容自信。
    他從沒見過這個商業上叱吒風雲的父親這樣脆弱的一麵。
    病床的褥子帶著濃烈刺鼻的消毒水氣味,魏坪生帶著哭腔,眼淚滴落在粗糙的掌心。
    “你出現吧。”
    “小生來了。”
    醫院樓下的餐飲店和水果店很多。
    那些音樂伴著霓虹招牌在車水馬龍的熱鬧都市裏努力營造繁華。
    帶著口罩的魏俜靈氣質出塵,站在糖葫蘆草垛邊呆呆看著。
    那些糖衣裏晶瑩剔透的山楂,草莓,紅的像火。
    “多放糖,謝謝。”
    “所有糖葫蘆我都要了!”
    拿著兔子玩偶的美麗女孩不安的等待,眼睛紅腫。
    她隻是盯著外麵來來往往的人群,抿著嘴。
    為什麽還沒來。
    為什麽還不來啊。
    這次小靈買的是最貴的糖葫蘆......
    她等不及,一秒鍾似乎都算煎熬,於是她索性吃力的抱著糖葫蘆草垛子,在街頭拚命奔跑。
    魏俜靈忽然腳下一顫。
    人流中一道身影出現。
    身姿挺拔,眉眼像極了記憶中那個人。
    隻是高了很多。
    眼淚這一刻奪眶而出,她想喊一聲哥,是你嗎?
    隻是隨後她發現那個人的眼神。
    這個路上很像哥哥的人,他很年輕,自信,堅定,皮膚白皙。
    他走路在地上發出砰砰聲響,魏俜靈退後兩步,流著眼淚。
    不是的。
    這是我哥不曾擁有的。
    我哥其實從沒有過自信剛毅,什麽都是假的,偽裝的。
    身姿挺拔是做給弟弟妹妹看的,也是做給自己看的。
    隻有做事是真的。
    襯衫和T恤,牛仔褲和花邊長裙,名牌包和行李箱。
    街道上每個人行色匆匆,奔赴人生下一場旅途。
    隻有那個糖葫蘆草垛子,在街頭巷尾的嘈雜聲音中停下。
    魏俜靈茫然看著,耳畔忽然所有聲音都像靜止。
    惟抬眼間,滿目槐花。
    鬱鬱蔥蔥中冒出頭的風鈴生機勃勃。
    幾個半大孩子舉著竹竿正鬧著打槐花。
    “魏叔叔說這個能烙餅呢,我回去讓我媽試試。”
    嬉笑離去的孩子勾肩搭背,在夕陽下拉長了影子,快活的不得了。
    一點零星槐花落在魏俜靈素淨掌心,沾上那些琥珀色冰糖葫蘆。
    倒映在魏俜靈眼睛裏,肩頭聳動,她開始無聲的慟哭。
    新的長子一幕。
    98年的五月第一個周三。
    按照青年軍計劃,搶劫毒販軍械庫的日子。
    淩晨一點打牌喝酒,孫斌,王黑七等人難得看到何小東這個瘋子穿的整齊,就是神情看起來越來越瘋了。
    “去哪?”
    魏瑕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挑了挑眉。
    “聽說附近有黑市,我溜達溜達,斌哥,一起啊?”
    孫斌擺手,叼著煙轉身回房。
    大半夜鬼知道何小東什麽時候發瘋捅婁子,他才不跟著。
    緬邦的建材市場黑貨很多,大多都有自己的供貨渠道,大半夜出來逛黑市的人顯然也不少。
    旁邊挨著不遠就有一座寺廟,音響經常會放緬語經文。
    魏瑕悄悄爬著進來,一點點看著各處的痕跡。
    這裏的音響聲音大的幾乎可以傳到幾公裏外,最前方就是一處話筒,那是主持用來講經給信眾的。
    趁著周圍沒人,魏瑕悄悄推開門,之後迅速用隨身攜帶的鐵絲鎖上門環,這才來到高台佛像下,打開話筒。
    砰!
    拍打話筒發出的測試聲音很大,讓不少寺廟的僧人一愣。
    旋即尖銳的口哨聲從音響中發出,震耳欲聾。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魏瑕跟著歌詞節奏吹著口哨,聲音很大,沿著寺廟向周邊迅速蔓延。
    門外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有僧人用緬語怒斥咆哮,偏偏門被鎖死,於是他們開始用撞鍾木衝大門。
    魏瑕全不理會,拿著話筒擋住大門,笑容瘋狂的繼續吹動。
    門很快被撞開,到底是身體太瘦弱,魏瑕被撞的撲倒在地,幾名僧人狠狠毆打著,很快鼻青臉腫。
    寺廟主持認出魏瑕是彭家的人,叫人押著回了別墅區。
    彭景國也得了消息,睡眼惺忪帶著怒意,隨意踹了兩腳。
    “別他媽招惹寺廟,是不是有病?”
    本來就鼻青臉腫的魏瑕嘿嘿笑著。
    孫斌翻了個白眼,有些慶幸自己沒跟他去,低聲嘟囔著。
    “這孫子,碰點毒就找刺激。”
    “還他媽玩到廟裏去了。”
    光頭劉強帶著幾個人又湊到房間裏喝酒打牌,魏瑕抹幹淨鼻子上的血,也湊過去,對著牌局指指點點。
    激動的大吼大叫下,是沒人注意的沉思。
    現在自己有了不在場證明。
    也已經傳遞暗號,青年軍襲擊軍械庫,就要來了!
    或許是因為新毒太厲害,又或許是因為酒精已經侵蝕他的身體。
    隻是熬夜幾個小時,魏瑕已經困得厲害,但他還是大大咧咧按著撲克,大呼小叫興致勃勃。
    趁著洗牌的功夫,魏瑕扭頭盯著彭景國,像是不經意開口。
    “彭哥,這次的貨是一次性出完?”
    “能運進去嗎?我們在北花縣檢查站都差點翻船,別說東昌省了。”
    歪靠在沙發上的彭景國叼著雪茄,吐出淡淡煙霧,嗤笑擺手。
    “查得嚴?沒事,放心送。”
    手裏摸了三張撲克的魏瑕眯著眼睛。
    他在套話。
    果然。
    出賣父母蹤跡下落的高官還在和彭家合作。
    那個禿頭周乾恩也在裏麵摻和。
    現在毒販,境外勢力,腐蝕高官真正捆綁成利益集團了!
    撲克的聲音帶著風重重落下,胸口劇烈起伏,像是一座沉寂的火山,熾烈灼燒。
    吳剛,趙同誌,其實我是個騙子。
    因為鏟除了毒販我也不會離開。
    國際緝毒警來了我也不會走的。
    鏟除這些人,隻是表麵的小毒販,彭家這種紮根緬邦的家族,會源源不斷製造這種小毒販。
    盤根錯節幾十年的他們很難鏟除,需要更大的行動。
    但你們必須走。
    因為接下來會死很多人。
    你們不能參與!
    我會讓這裏爆開!
    酒水在奢靡燈光下散發糜爛色澤,濃烈煙霧籠罩,毒販嘈雜的嬉笑怒罵充斥。
    魏瑕前所未有的平靜,隻是看著窗外。
    等這些表麵上的毒販死了,這片地方就會空了,到時候各種廝殺爭奪毒販代言人。
    那!
    瓦邦新的毒販代言人為什麽不能是我?
    反正自己這種混蛋在他們眼裏本就是快要死的人,推到明麵當個替死鬼不是很合適嗎?
    竊聽器在竊聽,自己也能走到明麵。
    腦海中一個瘋狂的念頭讓魏瑕近乎狂熱亢奮,幾次出錯牌。
    這樣.......
    這樣我才有機會接觸國內那些異化官員,找到他們!
    這才是他的目的!
    緬邦青年軍和國內緝毒行動還有國際緝毒警——聯合起來,可以掃空瓦邦一切浮現在水麵的毒販。
    之後魏瑕開始有資格除掉那些競爭對手,成為新的瓦邦毒販表麵代言人。
    一個快死了的,聽話的,夠瘋的,命賤的傀儡!
    隻有這樣,他才有一絲機會推開瓦邦毒販核心利益圈的大門。
    隻有這樣,他才能真正搗毀如同彭家這樣的混蛋家族,找到那些高官!!!
    砰!
    別墅桌麵,牌底重重掀開。
    魏瑕沙啞笑聲指著牌哈哈大笑,但很像是哭泣,他肆意張狂,野性十足。
    “這場賭局,我贏定了!”
    你們走吧。
    你們報了仇就離開。
    剩下的事情,我要自己去做了。
    這是我等了很久的事情。
    這是我最初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