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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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身著錦衣玉袍,腰間掛著龍紋玉佩,那雙腿蓋了一層厚厚的絨毯。
是倒黴催的大商國三皇子,宋硯?
之所以說他倒黴,是因為這家夥三歲時便死了親娘,十五歲時墜馬摔斷了雙腿。
如今三年已過,腿傷未好。
看來是要瘸一輩子了。
沒想到皇後娘娘派來的人,竟然是這位瘸王殿下。
“見過三殿下。”南聲聲對著他福了福身。
宋硯示意身後推輪椅的隨從退去,崇伯見狀也退後了數步,隻留三皇子和南聲聲在廊下。
宋硯自己將其往前推了推,與南聲聲距離三步之遙。
“本皇子已經見過了侯爺和老夫人了,特來此地等你。”
南聲聲不知他為何要入侯府內院,這於理不合。但她似乎對答案也不太感興趣,便垂頭不語。
宋硯看向廊下屋簷的積雪,“本皇子幼時曾來過侯府一次,那是令堂令尊成婚之日。沒想到,一晃便過了十六年。”
他像一個老熟人般,和南聲聲說著話。
事實上,南聲聲與他並不熟,甚至沒怎麽見過麵。
幼時,她曾隨母親入過宮,或許在某些場合有過一麵之緣,但是她並不記得。
隻是在她十二歲那年,從母親嘴裏聽說,三皇子摔斷了腿。
“皇後娘娘知你回侯府,便讓我來看看你。”
“多謝娘娘,多謝三殿下。”
“娘娘說,你受委屈了。如今非常時期,要照顧好自己。夏將軍出事,是宋家皇室對不住你,是天下人對不住你。”
不知怎的,南聲聲忽覺鼻子泛酸,眼淚有些止不住。
宋硯稱呼母親為夏將軍,而非像其他人那樣,喚母親為侯府夫人。
生母夏清羽有名有姓,在南聲聲心裏,母親是個風光霽月的女子。
自她歸來,所有人都對她說,母親是巾幗英雄,似乎就該為國戰死,她就該為母親之死感到光榮和驕傲。
隻有皇後娘娘說,母親之死,是別人對不起她南聲聲。
除了皇後娘娘與母親是閨中好友外,想來娘娘也是女子,雖身在後宮,卻與母親誌氣相同。
眼中一片薄霧彌漫,她執拗地轉過頭去,不願讓宋硯見她落淚。
宋硯的輪椅往前滑了滑,碾過落在地上的碎雪。
他環視四周,挑了挑眉。“侯府嫡小姐,竟然住在西廂偏院?”
南聲聲聞言一怔,緩過神來。想必是方才宋硯見她從西廂院出來,猜到了什麽。
拭去眼角淚痕,這才轉身苦笑。“不過是個屋子而已,遮不住風也擋不住雨,住哪不一樣。”
侯府的屋子不能遮風擋雨,這話說得有點意思,宋硯摩挲著輪椅扶手。
“這世間,沒人可以一直依靠。若想不被欺負,就要學會長大,分辨善惡。”
宋硯的語聲很低,卻在南聲聲聽來十分刺耳,因為那裏麵夾雜著幾分同情和規訓。
她向來不喜別人教自己做事,也不太喜歡這位三殿下和她說話的感覺。
“三皇子在說我,還是在說你自己。”
宋硯笑了笑,“娘娘讓我傳的話罷了”。
南聲聲腦海閃過片刻疑慮,娘娘知道她在侯府的處境?
片刻後,宋硯又開口道,“對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南聲聲看向他,卻隻見宋硯擺了擺手。“算了,這件事以後再說吧,也不急。”
宋硯收起眉間笑意,纖長的手不知轉動了玄鐵輪椅何處,輪椅便轉了個方向。
“保重。”
隨從立馬上前,推著輪椅往院外而去。
天寒地凍的廊下,南聲聲臉上的淚痕凝固成了冰霜。
她有些懵,不知宋硯這欲言又止的話是什麽意思。皇後娘娘特意讓他前來,就是為了說這幾句無關緊要的話麽?
有一瞬她甚至猜測,大概是三皇子整日無所事事罷。
侯府門口,宋硯被護衛桑傑推著出府。
“殿下……”桑傑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宋硯的臉色有些黑。
“你教訓人家南姑娘那句話,皇後娘娘可沒說”
宋硯回頭瞧了桑傑一眼,淡淡道。“她和以前相差甚遠,仿若兩人。隻怕這三年裏經曆了不少的事。”
“殿下向來慧眼如炬,小的倒是沒看出來。”桑傑嘿嘿笑著。
“你沒看那手上全是凍瘡?還被趕出了朝陽院,這不是被欺負了是什麽?”
桑傑呆住,他們殿下竟知人家閨中女子在府上的住處?
他想問,但沒這個膽。
“殿下……娘娘讓您提醒撫恤金的事,您怎麽不說,反倒……”
反倒說起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但這句話桑傑隻敢在心裏說。
“你話多了。”宋硯瞪了桑傑一眼,沒有回答。
宋硯剛出侯府,就見另一輛馬車停在侯府門前的拐角處。
蘇鶴眠與一位少女雙雙下了馬車,入侯府後徑自朝內院而去。
“這侯府又有好戲看咯。”宋硯嘟囔了一句,閉上眼假寐。
侯府內院廊下,南聲聲剛送走宋硯,準備去朝陽院搬長壽花。
走了沒幾步,就聽聞一陣銀鈴般的笑語聲從前方傳來。
隨後便是兩個身影出現在南聲聲麵前,兩人皆綾羅加身,胭脂點麵,羅裙帶進來一陣異香。
“聲聲?”那嬌小的姑娘看著年紀不大,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正挽著南采薇的手,走進西廂院。
“你總算回來了!這些年,你不在可把我想壞了。”那姑娘將手從南采薇的手上移開,轉而拉住南聲聲,親昵不已。
打量著眼前這位長高了不少的幼時玩伴,南聲聲沒有像以前那樣熱情回應,隻是淡淡一笑。
“蘇姑娘好。”
蘇晴錯愕了片刻,隨即又扯著南聲聲的袖子。“你在莊子上的日子,想必很好玩吧,有什麽野趣之事跟我說說?”
不等她答話,蘇晴又道,“這次回來有沒有給我帶些好東西?你以往出個皇城,也會給我帶些寶貝回來的。”
少女臉上滿是期待,手上塗抹的潤霜沾到南聲聲的凍瘡上,刺得她傷口有些疼。
南聲聲將手抽回,“山野之間哪有什麽好玩的,不過是粗衣麻布,粗茶淡飯地過日子,不似皇城這樣熱鬧。”
蘇晴的臉色有些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