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章 心機女的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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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下人正往福祿院傳菜,邊走邊說著小話,似乎並未發覺前麵有人。
    那些人裏,大多是侯府的老人。
    “放肆!誰允許你們這樣議論主子的!”春水隔著長廊指著那幾個婆子大罵。
    見南聲聲忽然出現在麵前,那幾人頓時住了嘴,加快了步子往福祿院而去。
    他們端著的菜冒出香氣,那是她自小最喜歡的酸湯翠湖魚。
    看來祖母沒有騙自己,確實準備了她愛吃的。
    可,這一切還有用嗎?
    那一方桌上,既已有了馬骨湯,就不該出現這道酸湯翠湖魚。
    更何況,下人先端上桌的是南采薇的補藥。上菜的順序,便是他們心中的分量。
    南聲聲撞開西廂房門的刹那,臉上的淚痕已然被風幹。
    寒冬臘月,涼風卷著馬骨湯的腥氣撲進窗,她突然劇烈咳嗽。
    南聲聲將指甲狠狠刺入床柱,劃出的木痕像一道道無法愈合的舊傷。
    “外麵在刮風,奴婢這就去燒炭盆!”
    片刻後,春水端著燒紅的炭小跑著進來。
    南聲聲將手伸到炭盆之上,思緒飄遠。
    “你說,女子若是嫁了人,便是一輩子了麽?”南聲聲忽然開口。
    春水正倒熱茶,聞言轉身看過來。“奴婢不知,但奴婢知道人要有骨氣,不忠不仁者,何以相伴一輩子。”
    南聲聲睫羽輕顫。
    連一個小丫鬟都懂的道理,為何父親竟是那樣糊塗。
    “姑娘,你是不是在想與蘇公子的親事?”春水將熱茶放入她手中,“蘇公子確實有些過分,明明與姑娘定了親,卻日日跑去貼那什麽表小姐。”
    南聲聲冷笑搖頭。
    蘇鶴眠確實可恨,可她現在已經絲毫不在意這門親事了。
    南家與蘇家,不會結成這門親的。這婚,她勢必要退。
    “那姑娘是在想什麽?”春水慢慢用掌心扇著炭火,周遭立馬變暖起來。
    南聲聲掌心的凍瘡烤得生疼,翻了翻手背。“若是母親與父親和離,當如何?”
    “姑娘你……說什麽?”春水瞪大了眼睛,以為南聲聲在開玩笑。
    可南聲聲知道,自己沒有開玩笑。
    母親屍骨未寒,父親便將那外室女帶回家中。
    扯謊說是表親,卻讓那姐弟兩個霸占著她的屋子,燉了母親的戰馬。
    他們姐弟這般占據父親的心,還不知父親對他們生母是怎樣深厚的情分。
    既對別人有情,那他與母親的夫妻情分又算得了什麽?
    母親那般風光霽月,行事磊落,斷不能忍受夫君這樣對自己。
    即便是在黃泉之下,亡魂也難安。
    “我沒有開玩笑,我想替母親——”南聲聲望著火紅的炭盆,緩緩開口,“和離”。
    屋內驟然安靜下來,就連跳動的火星子也靜了。
    “姑娘,夫人都已經……”春水說不出口那個“死”字。
    “若是母親還活著,定然不容自己的臉麵被這樣踐踏。”
    見南聲聲滿臉寫著堅決,春水緩緩低頭,心中說不出的驚駭。
    他們姑娘,太大膽了。
    女子和離本就不易,更何況還是女兒替亡母和離!
    “姑娘你忘了,夫人和侯爺這門親事,當初是陛下賜的婚。”
    南聲聲閉了閉眼,她怎會不知道這事。
    從小時候起,她就知道母親說一不二,性格直爽。雖是一介女子,卻因著能上戰場立功,在朝中有幾分份量。
    而父親世襲爵位,卻優柔寡斷,仕途平平。
    若非母親以軍功請爵,父親連南家的伯爵之位都輪不上。
    她一直認為,父親配不上母親。
    南聲聲不明白,這樣差距大的兩人,當今陛下為何會給他們賜婚。
    就算要為母親尋夫婿,也該尋個同樣好的男子才是。
    隻不過這些如今再想,已然沒了意義。
    替亡母和離,難如登天。
    再加上皇家賜婚,更是難上加難。
    南聲聲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忽覺手背一陣劇痛。
    她啊了一聲,隻見一簇巴掌大的火星正落在手背上。
    “姑娘!”春水一驚,立馬對著火星子吹了一大口氣。
    待火星滅掉,南聲聲的手背儼然出現了個大大的創麵。
    皮被燒得通紅,沒過多久就顯出了一圈水泡。
    “小心!”南聲聲注意到火盆裏還在不斷冒火星,濺上了她們的衣裙,南聲聲一把將春水拉到一旁。
    這是……棉絮?!
    “火盆的底灰裏摻了棉絮。”南聲聲捂著燒傷的手,汗珠一滴滴往下掉。
    “奴婢這就去拿藥!”春水花容失色,往一旁的藥箱跑去。
    以往在莊子上老是受傷,這次回來南聲聲習慣帶上些燒傷跌打的藥膏。
    可大部分跟著馬車落入了懸崖,隻有幾瓶係在身上的得以保留下來。
    春水拿藥過來時,見南聲聲拔下自己頭上唯一那根素色簪子,伸到火上拷。
    “姑娘你做什麽!”
    話音未落,南聲聲便將燒紅的簪子刺入了手背上那顆大大的水泡,頓時流出了不少積液。
    “上藥!”南聲聲咬緊牙關,“這樣好得快些。”
    那熟練的樣子,看得春水眼眶濕潤。
    她麻溜地將藥粉倒在姑娘手背上,又撕下自己的裙角輕輕包紮起來。
    待處理完畢傷口,南聲聲拉過春水的手腕,也給她塗起了藥。
    春水的手背上也沾了火星子,甚至燒得比自己還嚴重。
    “姑娘怎可伺候奴婢!”春水嚇了一跳。
    “你不是什麽奴婢,我也不是什麽正經的主子。你看,在這侯府,我連個外人都不如,不是嗎?”
    待上了藥,春水將炭盆端到外麵滅了,不敢再放於屋內。
    “姑娘,奴婢去找侯爺和老夫人評理,那南采薇想害姑娘!”
    “你如何知道,是她要害我?”
    “下人說,炭盆是她方才吩咐人拿過來的!”
    “那也可以是下人辦事不力,或是其他人所為。你何曾看見她親手將棉絮摻進來?”
    “我……”春水啞口無言。
    “她有很多個理由為自己開脫,更何況……就算我們證據充分,父親和祖母還是會偏袒她。”
    “這不公平!”
    “自打回府,我們何時被公平對待過。”
    春水忍不住啜泣,若夫人還在,姑娘又怎會被人這般欺負。
    “姑娘,奴婢去將軍府找孟老夫人為您做主。”
    將軍府,便是南聲聲外家,孟老夫人正是夏青羽母親。
    老夫人誥命在身,娘家孟家也是鼎鼎大戶。嫁入夏家幾十年來,未冠夫姓,皇城人都隻稱孟老夫人。
    幼時,外祖母極疼南聲聲,時常讓人將小小的外孫女兒送到將軍府,一住便是月餘。
    將軍府上表兄弟姊妹眾多,個個都會舞刀弄槍,南聲聲與他們玩鬧,常常不想回侯府,每次隻得夏青羽親自去拎她回來。
    外祖母是她幼時頑劣的靠山。隻是如今……
    當日來莊子報信的人說,母親突然戰死。孟老夫人這些日子又臥病在床,將軍府上下都將此事瞞著的。
    若這時去找外祖母,她情緒一上來,說不清身體會如何。
    “算了,若日後事事都要外祖母費心,她那身子能操勞幾日。”
    主仆二人正說著,忽聞院中一陣鑼鳴。
    這是——迎客鑼。
    有官家來侯府了?深更半夜的,誰會在此時登門拜訪。
    “快去看看,是不是……”
    南聲聲心裏一悸,不知是不是她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