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是的，我在。”
    “有什麽需要我為您效勞？”
    布魯斯韋恩沉著嗓音，“我在想——”
    他罕見猶豫一瞬——這種猶豫以前很少發生在他的身上。
    蝙蝠俠自始至終都是堅定的，或許他也曾經迷茫過，不安過，但他一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並為之腳踏實地，苦行僧朝聖般一步一個腳印地丈量哥譚的每一天。
    但麵對達米安，這個他血緣上的兒子，本該肆意享受童年、每天上躥下跳，高高興興活在『韋恩』這個名頭之下的孩子，卻因為他的責任，塔利亞的野心，拉爾斯的期望，從未活過一天安穩。
    在別的孩子，在別人隻需要學會奔跑調皮的年紀，被改造，被訓練，被日複一日地要求殺戮。
    “塔利亞因為野心訓練他。”
    布魯斯轉頭，深深看了一眼監控上顯示的黑發小孩，“——而我，因為需要也在訓練他。”
    從某種方麵上來看，他和塔利亞又有什麽區別。
    “請不要這麽說，老爺。”
    阿爾弗雷德不讚同，也不同意他這麽想。
    看著當初那個與達米安少爺一樣年紀長大到如今已為人父的老爺，管家當然明白他們家布魯斯老爺那一副英俊至極的皮囊下，有著絕不輸於外表的璀璨靈魂。
    “這麽說一位女士雖然不太禮貌，但您要知道，您本就比塔利亞女士要高尚太多。”
    看起來很像，實際上也確實真的是家裏頂梁柱的管家俠點破一點，“您隻是無法拒絕達米安少爺的意誌。”
    “您尊重他，這很好。”
    “隻是或許我們需要更多的準備，來預防一些危險，但我想，達米安少爺從不為此怨恨。”
    “恰恰相反，他是一位好孩子。
    ——他欣賞您的強大與尊重，並切實願意為自己的每一個決定所得到的結果買單。”
    達米安少爺就是這樣的人。
    幾年的刺客聯盟生涯為他帶來強大至上的生存法則，但日複一日的學習卻罕見地令他建立了自由且唯我至上的意誌。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並早已準備好接受每一個因為選擇而得到的結果。
    命運如此不公，而他所想要的，是反抗每一次擺在他麵前的選擇題，徹底掌控自己的命運。
    哪怕為此付諸時間蟄伏、哪怕期間鮮血淋漓、頭破血流。
    或許這麽說並不準確。
    但管家先生確實感受到了達米安少爺傳達來的一句話:
    ——達米安生來自由。
    他既會是自己的君主，又將成為哥譚的暴君。
    ……
    或許這最後一句話並不需要告訴他們家老爺。
    達米安少爺看起來就不會是什麽安分的孩子，不過一個活潑的小孩也挺好的。
    ……
    布魯斯韋恩沉默片刻，“謝謝你，阿福。”
    “我想，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會和塔利亞談談。”
    不論如何，達米安的身體被改造過是不爭的事實。
    依照蝙蝠俠的了解，拉撒路池水隻有修複能力，不該具備這種功能。
    他需要找到塔利亞了解達米安身體的具體情況。
    對此，阿福隻是微微彎身，“遵從您的意誌，sir”
    ……
    休息意味著每天都要早睡早起，不能劇烈運動——哪怕達米安的傷口早在第一天就長好了大半。
    這種程度的傷害，放在達米安身上，隻需要兩三天就可以徹底康複。
    但有一種傷，叫做你的家人覺得你受傷了。
    達米安這幾天被管家和便宜父親嚴肅叫停一切劇烈活動。
    甚至連蝙蝠洞都不允許下。
    第一天達米安看了看自己的傷口，覺得有些道理。
    第二天的達米安，看了看自己的傷口——誰他媽管你說什麽。
    於是頂著管家不讚同的目光，以及蝙蝠俠不讚同的目光，他堅定地邁進了蝙蝠洞。
    案子需要他，檔案需要他，就連布魯斯扔了幾天盧修斯催的死緊的財務報表都需要他。
    再這麽休息下去，他骨頭都要生鏽了。
    後天的天賦讓他習慣充實自己的每一天。
    達米安一邊無知無覺地ua自己，一邊雷厲風行地處理了蝙蝠俠堆積的工作。
    哪怕這裏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韋恩集團的業務。
    蝙蝠俠在旁邊，目光由一開始的不讚同，到欲言又止，到最後的坦然平靜。
    他理直氣壯地想，達米安已經休息了一天，而且處理文書工作也不算劇烈運動。
    這下，管家不讚同的目光從小孩身上轉移到了大人身上。
    阿爾弗雷德:“老爺。”
    去製止達米安少爺！
    蝙蝠俠默默打開蝙蝠電腦，隻當沒聽見。
    阿爾弗雷德:…………
    他就知道。
    可憐的老管家還能做什麽？
    他隻能去廚房泡上兩杯熱牛奶，順便帶來一些足以補充能量的小甜餅。
    父子兩個對著卷了一上午。
    直到下午才停歇。
    停下他們的不是大家都準備著休息，也不是什麽蝙蝠俠的良心發現——真的有人指望他良心發現不雇傭童工嗎？！
    而是盧修斯。
    這位韋恩集團挑大梁的執行總裁發來了一則通話。
    布魯斯韋恩——韋恩集團的真正董事會，才終於記起來他好像今天晚上確實有個宴會需要參加。
    他一邊冷靜地把便宜兒子端起來，是的端起來，端出蝙蝠洞，乘電梯到韋恩莊園的會客大廳，一邊讓阿福聯係造型團隊。
    達米安:“？”
    被通知同樣也要參加的達米安滿頭問號。
    黑發綠眼的小孩坐在沙發上，既精致又鋒利，歐洲人特有的高眉深目讓他看起來有種直逼人眼的貴氣冷淡。
    他長了一張讓人看見就想打錢的臉。
    達米安冷靜地說，“給我一個要去的理由。”
    這分明是布魯斯自己不想去，非要把他拖下水！
    布魯斯思考片刻，他沒察覺自己的真實想法已經被看透，還是努力地敷衍自己的便宜兒子，“有一件失蹤案，牽扯到了今天宴會上一個家族，我需要你去接近他們家裏的一個女孩。”
    這也不算撒謊。
    他手裏確實有這麽一件待查事項，隻不過接近那個家族其他人也一樣。
    布魯斯臉不紅心不跳地繼續，“我稍後會把相關信息拿給你。”
    達米安質疑地看了他一眼，見實在看不出真假，隻能作罷。
    “如果真是這樣，我是說——”
    “我會的。”
    麵對便宜兒子的懷疑，布魯斯韋恩若無其事，好似自己真的有事需要幫忙。
    穿著有股英國風範，同樣也是家裏穿搭巔峰的管家一邊替家裏兩位主人準備衣物，一邊不讚同地看著自家老爺。
    阿爾弗雷德:“老爺，我想這可並不是什麽好決定。”
    說著，他轉頭去看仿佛正安靜等待的小主人，“達米安少爺，您還需要更多的休息。”
    達米安不置可否，“我沒事。”
    “你知道，這種傷放在我身上存在不會超過三天。”
    阿福陰陽怪氣:“是的，需要三天。”
    “或許我失憶了，隻記得兩天的事。”
    今天才是第二天的達米安:“…………”
    發覺越說話越被陰陽的小孩陷入了沉默。
    布魯斯韋恩適時插話，安撫道，“我會照顧他，放心阿福。”
    “隻是一場宴會。”
    管家俠利刃般的目光投諸自家老爺，“是的，是的。哥譚的晚會。”
    這一聲炸起了哥譚甜心過去宴會的回憶——有人扔炸彈；有人搶劫；有人衝進來報複社會；甚至倒黴的時候還會遇上小醜……
    布魯斯aka蝙蝠俠陷入沉思。
    達米安也給幹沉默了。
    不過他是因為管家的那一句『哥譚』，以及便宜父親因此的沉默。
    布魯斯轉頭，緩緩開口，“你留下——”
    “我會去。”
    達米安打斷布魯斯的話，語氣平靜到理所應當的地步，“你或許需要我。”
    哥譚宴會這麽危險，他得去看著點便宜父親，必要時候提供虛假的韋恩在場證明。
    布魯斯:……？
    不是，越危險你越來勁是吧？
    他這次和管家站到了統一戰線，發揮了自己的獨門絕技——bat you。
    達米安思考一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掏出來他的長刀。
    他實在懶得思考了，這樣的方式是最簡單、最容易，也能最快說服所有人。
    他拔出長刀時甚至沒有猶豫，幾乎是瞬間就攻了上來，
    “我會證明，我恢複的很好。”
    “達米安！停下！”
    “你的傷！”
    敏銳的蝙蝠俠想在第一時間阻止，但沒來得及，隻能躲閃，心底無力的仿佛坐月子沒辦法動彈卻眼睜睜被人搶走貓崽子的貓媽媽。
    現在的達米安給了他兩個選擇，要麽他們一起去，去堵宴會上可能發生的暴亂，要麽達米安現在給他製造一場暴亂。
    蝙蝠俠根本不敢強行阻止，小刺客靈活的身形以及以傷換傷的強硬戰鬥風格隻會讓情況更糟糕。
    他當然也可以強行命令達米安留在韋恩莊園，不過他毫不懷疑達米安會在他離開之後，堂而皇之地穿著羅賓製度去到會場。
    達米安會老老實實聽話？
    你在開什麽玩笑。
    他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提這件事！
    本來他隻是想讓達米安在宴會上露個臉，讓哥譚那些上流貴族知道韋恩家受寵的大少爺。
    畢竟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兒子達米安，會是他以後唯一的兒子，也將成為這韋恩莊園日後的主人。
    達米安學校裏那些人總在說三道四。
    ——達米安以為布魯斯不知道這些事，實際上布魯斯一清二楚。
    他隻是一直沒有時間澄清。
    他想找個時間向外界公布，不論達米安提不提，當然，最大可能是他不會說，達米安從來不會把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
    但布魯斯不能因此不表態，無論是從達米安角度出發，還是韋恩集團的角度出發，亦或者從韋恩莊園出發，所有人都需要知道——韋恩集團擁有了一位能力卓絕的繼承人，即便達米安才十一歲。
    他當初做這個決定時，內心有多驕傲，現在就有多煎熬。
    上帝拉奧老天爺，養孩子就這麽讓人憔悴？！
    布魯斯懷疑人生，無助地想，他小時候應該沒這麽難搞。
    是因為塔利亞的基因嗎？
    最後的最後，達米安成功地混上了布魯斯的車隊。
    黑發小孩穿著定製考究的小西裝，散亂的發絲被打理的一絲不苟，露出與身旁男人相似的小臉，平靜的目光中透著一絲滿意。
    而他旁邊英俊帥氣的高大男人視線一直放在車窗，倒映出來的鏡麵上，無端有些憂鬱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