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薛玲語和孟蕪對桌而坐，可誰也沒瞧誰。
    薛玲語率先開口，“孟蕪，你沒忘記你當年說過什麽吧！”
    孟蕪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蜷縮了些。
    “我會離開江家，永遠不回來。”
    帶著童稚的聲音，穿透時光的圍牆，在此刻正中眉心。
    孟蕪垂下眼眸，神情複雜。
    薛玲語則咄咄逼人，“這麽多年都不認錯，現在眼巴巴的回來做什麽？”
    孟蕪冷聲道，“我沒犯錯，自然沒有認錯的道理。”
    薛玲語氣得冷笑，“孟蕪，十五歲就勾引自己姐姐的未婚夫，還說沒錯，你到底有沒有廉恥。”
    孟蕪臉色繃得緊，“該解釋的我都解釋了，你隻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我也不能強求。”
    “好一句不強求，那你現在又回來幹什麽？”
    孟蕪指尖微縮了下，卻還是緊繃著臉色說，“我不是來找你，我是來找江叔的。"
    “江叔？嗬，孟蕪，你害江家害得還不夠慘嗎？"
    “當年你非說是婁淩侵犯你，衍之氣得直接上了婁家打了婁淩一頓，徹底和婁家鬧掰，損失了不少商業資源不說，還害得我們江家被人戳脊梁骨，京市的豪門世家哪個不在背後笑話我們。”
    薛玲語越說越激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次來做什麽，不就是想讓衍之向江逢野求情，投資孟氏嗎？
    孟蕪抬眸，微驚的看著她。
    “孟蕪，你真的太自私了，永遠隻顧自己。”
    孟蕪長睫顫動，心裏奔湧著萬千情緒。
    她要隻顧自己，當年就不會為了顧及江家名聲而離開，如今也不會為了孟氏放下臉麵來這裏。
    可這些，薛玲語不會想聽。
    她強壓下酸澀之意，鎮定道，“就當我自私吧，江叔是江逢野的親叔叔，這是唯一可以說服江逢野投資孟氏的法子。”
    聞言，薛玲語卻是輕笑了一聲。
    “孟蕪，你太久沒回來，很多東西都變了。現在的江逢野可不會聽衍之的話了。”
    孟蕪有些驚訝，江衍之為人和善慈愛，在小輩裏一向很有地位。
    小時候沉默寡言的江逢野也唯獨喜歡親近江衍之。
    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麽？
    薛玲語翹著二郎腿，不鹹不淡的說著，“我也好心勸你一句，商場就是這樣的，有人平地起高樓，就有大廈轟然倒塌。你爸的公司折騰多少年了，你也很清楚。”
    “孟懷德不會經營公司，就不要強求嘛。我還聽說他氣得住進醫院了，你還是去照顧好他，去勸勸他，活這麽大年紀了，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她歎了一口氣，格外惋惜的樣子。
    孟蕪臉色越來越難看。
    事情沒有發生在她身上，她才能說得如此淡然。
    片刻後，她站起身，眼眸微垂，清淡的眉眼是一種看誰都好像不帶感情的疏離與漠然。
    “薛玲語，當初你要離婚，爸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了你，後來遇上江家財務危機，你靠著這些錢給江家解了燃眉之急，江老爺子才同意你進了門。你結婚後，為了幫助江氏，也沒少牽線搭橋，促成江氏與孟氏的合作，這些事，你沒忘吧！”
    薛玲語麵露難堪，又急於遮掩，“他給我錢，是因為他愧疚。他整天搗鼓他那個破公司，什麽時候管過我和你的死活？”
    孟蕪毫不留情地拆穿，“你和我爸在一起的時候，他沒有一絲對不起你，不著家的人一直都是你。”
    “他給你錢，不是出於愧疚，是出於道義和良心。”
    “行了！”薛玲語站起身大吼道，連五官都在用力。
    “你就是個沒良心的，從小到大，你都站在你爸那邊。但有什麽用，他不還是娶妻生子，一家三口的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然後把你一個人放任在國外不管不顧。”
    她真的很懂怎麽可以戳傷她，一字一句都在打在她心口的位置。
    “去國外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任何人無關。”
    薛玲語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你就嘴硬吧！”
    “怎麽早不出國，偏偏從江家跑回孟家半個月後就選擇出國了，無非是那邊容不下你。”
    孟蕪喉頭卡住，深吸了一口氣才平靜下來。
    “不管你怎麽說，我既然來江家了，隻能沒臉沒皮的向江叔開這個口，你也不用勸了。”
    薛玲語震驚，“你怎麽還想著這事呢，孟懷德值得你去為難你江叔嗎？”
    見孟蕪提步就要離開，薛玲語急得花容失色。
    她很清楚，隻要孟蕪開口，江衍之就會幫忙。
    看著越來越遠的背影，薛玲語大聲喊道，“孟蕪，你要還有點良心，就別為難你江叔了。”
    孟蕪腳步頓住。
    薛玲語見狀，稍稍鬆了一口氣，語氣平緩了些，“江逢野早在八年前就被江老爺子趕出了家門，他懷恨在心，創立新公司後一直在和江氏作對，他和煜城現在正在競爭同一個項目，如果衍之這時候開口，江逢野肯定會趁機拿點好處的。”
    她乘勝追擊，繼續說道，“孟懷德出差忙工作時，是他將你接過來，把你當親女兒照顧。你生病，他守著你一宿一宿沒睡。你和如玥的家長會撞了，他一點兒都不猶豫的選擇去給你開，他對你比孟懷德對你還要好。你現在開口，就是讓你江叔受製於人。”
    “孟蕪，做個人吧。”
    她冷硬的聲音如切冰碎玉，讓人心髒隨之一顫。
    開口，對不起江叔。不開口，對不起親爸。
    她能怎麽選？
    好一會兒，她才沒有情緒的開口，“我會自己去求江逢野，不會麻煩到江叔。”
    薛玲語不依不饒，“你用什麽關係去求？我的女兒，江衍之的繼女，他要是幫你，那也是衍之欠的人情，未來他在江逢野的麵前，就會矮了一截。”
    孟蕪單薄的雙肩很細微地顫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
    時間彷佛靜止住。
    孟蕪後脊挺直，一動不動。而身後的目光似乎要將她盯穿。
    “不管你做什麽，不要重蹈十年前的覆轍了，別拖累我，也別拖累江家。”
    好一會兒，孟蕪才啞著聲音說，“好！”
    見狀，薛玲語長舒了一口氣。
    她踩著高跟鞋，走到孟蕪麵前，“還有，離煜城遠一點。”
    孟蕪抬眸，滿是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