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分隊的大辦公室很大。
    整齊排列的木質辦公桌上，擺著銅製數字銘牌，從1到144。
    大部分座位的捕快都出外勤，隻有少部分的捕快留在這裏日常值班，防止有什麽緊急事情需要處理。
    三麵牆壁延伸出的走廊連接著審問室，以及第五分隊官員的獨立辦公室。
    磨砂玻璃上貼著“捕頭室”、“副捕頭室”的燙金標識。
    整個第五分隊的規模，堪比一個小型城市的六扇門分部。
    白玉京也是第一次進入某個分隊駐地。
    他閑著無事，便打量周圍，又忽然收回探尋視線，望向大門口。
    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
    來人身高一米七六，麵容滿是歲月銘刻的痕跡，蒼老卻不虛弱。
    頭頂看不見一點頭發。
    眉毛卻垂過臉頰，胡須也是長到胸前，顯得很茂密。
    他一身六扇門的製服，胸前的徽章沒變，隻是製服顏色不是藏青色，而是純白色，肩膀上有四顆金星。
    “初次見麵，白掌門，包龍沒空過來。
    這個案件由我接手，我叫楊龍，尚海六扇門總捕頭。”
    楊龍說話間，也在打量麵前的白玉京。
    身材高大，一身天藍色的鶴氅很合身，氣勢沉穩。
    讓楊龍心裏不由暗暗稱奇。
    以他的實力，居然看不穿白玉京的靈壓，可見這位在靈壓的掩飾方麵有多麽高明。
    年紀輕輕就有這種恐怖的實力，難怪能夠在電視媒體前大放狂言。
    擱他年輕的時候，有這種實力，怕不是比白玉京更狂。
    白玉京沒有因楊龍總捕頭的身份說什麽寒暄的話，一指地麵的胡傑道：“這家夥就交給你們，這次的訂單完成，記得給一個好評。”
    看他想要離開，楊龍立刻道：“白掌門，有關賞金的事情我需要和你說一下。”
    白玉京停止發動空鳴。
    雖然他承諾五十萬幫楊桃搞定一切。
    但對方發的是上不封頂的獎金訂單，那他自然要聽一聽，六扇門為這次的行動給多少錢。
    楊龍上前，掃了一眼地麵的胡傑。
    那些從斷肢處滲出的黑血，在青石地板上腐蝕出或大或小的洞。
    胡傑身上散發著無比邪惡的靈壓，像是廁所裏麵的屎一樣，令人作嘔。
    楊龍不在意，俯身探查，枯瘦的手指在胡傑腹部三寸處突然頓住，那裏正傳來詭異的胎動般的震顫。
    裏麵果然有問題。
    楊龍默默評估著胡傑的實力。
    雖然胡傑本人感覺良好，但他的增幅遠沒有自我認知那麽強。
    僅是受限於自身眼界產生的錯覺。
    楊龍沉吟少許，做出判斷道：“算上體內那個變異物，胡傑夠得上二尾的實力。
    結合他自由民主同盟幹部的身份，賞金可以給到一億五千萬，你覺得怎麽樣？”
    “嗯。”
    白玉京感覺這個價錢很合理。
    楊龍看著他不卑不亢的平靜模樣，心中愈發欣賞，笑道：“白掌門，你不覺得青雲門當前還缺少什麽嗎？”
    “名聲？”
    “不，是文化底蘊，什麽都是新的，未必是好事，偶爾也需要有一件充滿文化氣息的古董，彰顯門派的底蘊。”
    楊龍的話讓白玉京陷入沉思。
    他還真沒有想過這一方麵的問題，被這麽一提醒，感覺楊龍說的沒錯。
    全部是嶄新的建築，看起來和暴發戶一樣。
    要是有一些老舊的古董作為點綴，確實能讓青雲門看起來更有文化底蘊。
    白玉京相信楊龍不會平白無故這樣說，便虛心請教道：“楊前輩，我對古董這方麵不怎麽了解，不知道您有什麽指教？”
    楊龍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長須，眉目慈祥道：“指教倒是談不上。
    隻是我家裏麵有一座從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青銅古鍾。
    由曆史上第一位發明經文的倉帝製作，上麵刻印著人類創作的第一道低階經文淨界玄章。
    將靈壓輸入裏麵，清脆的鍾聲能夠讓人淨心，聲音傳播的距離最遠能夠到百裏外。
    你要是感興趣，我就便宜點，一億五千萬賣給你。”
    話落，他銀須下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三年前，京城世家開出三億天價，他連看都沒讓人看一眼。
    那座倉帝鍾是他最喜歡的藏品。
    隻是他更欣賞麵前的白玉京。
    年紀輕輕，實力強，做事穩當，又有一顆將青雲門發展為天下第一名門的上進心。
    完美符合他對孫女婿的條件。
    楊龍持有傳統觀念，認為孫女未來必定要嫁人。
    與其讓可愛的孫女嫁給那些來曆不明的家夥，還不如由他親自挑選，撮合，讓孫女能夠有一個好歸宿。
    白玉京不了解古董的行情，卻知道楊龍沒有說謊。
    一億五千萬確實是便宜賣給自己。
    他點頭道：“那就多謝楊前輩了。”
    此時，數道身影出現在大辦公室的門口。
    為首之人就是楊桃。
    她身上的製服袖口還沾著些許汙漬，丸子頭也鬆散了幾縷發絲，卻掩不住眉眼間的飛揚神采。
    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掃過大辦公室，她看見白玉京和楊龍，表情頓時湧現興奮，小跑上前道：“爺爺，天堂散的案子在這麽短的時間就破了，我是不是很厲害？”
    少女仰著臉，圓潤的臉頰泛著興奮紅暈，嘴角翹起的弧度活像隻得意的小貓。
    她身後，幾名捕快正抬著昏迷的囚犯魚貫而入，金屬鐐銬碰撞聲在空曠的大辦公室內格外清脆。
    楊龍當即板著臉道：“說了多少次，在工作的時候，要稱職務。”
    “哦～”
    楊桃拖長音調應了一聲，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又迫不及待轉向白玉京，“白大哥這次可幫了大忙！
    您是沒看見，他三兩下就把那個怪物......”
    她試圖給白玉京爭取更多的賞金。
    楊龍沉聲道：“我知道胡傑什麽實力，你將手頭的事情交給沈辰處理，先領白掌門回去一趟，將我們家的倉帝鍾交給白掌門。”
    “誒，那不是爺爺最喜歡的寶貝嗎？”
    楊桃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
    她記得，自己童年挨打最慘的經曆之一，就是在倉帝鍾上塗鴉。
    被爺爺用藤條打的屁股都開花。
    沒想到，爺爺現在居然將倉帝鍾送給別人。
    楊龍的心也在滴血。
    可舍不得倉帝鍾，套不得孫女婿。
    他硬著心腸道：“以白掌門的功績，擁有倉帝鍾，也不算是明珠暗投。”
    白玉京見楊龍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推脫倒顯得自己小氣。
    他適時拱手，天藍色鶴氅的廣袖如水波輕蕩：“多謝楊前輩割愛。”
    “小事。”
    楊龍擠出一個慈祥的笑容，眼角皺紋都舒展開來。
    這表情讓楊桃看得毛骨悚然。
    她還是第一次見爺爺對晚輩露出這種“慈愛”的神情。
    少女狐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突然有種奇怪的錯覺：怎麽感覺白玉京才像是爺爺的親孫子？
    這個念頭讓她忍不住撅起嘴。
    可惡，我也要享受到親孫女應有的待遇啊！
    ……
    楊龍身為六扇門的總捕頭，日常居住的是公邸，和其他政府要員們的公邸坐落在一起，名字叫天龍小區。
    也被網友們戲稱老爺區。
    整個小區都覆蓋著防禦性的結界。
    出於給六扇門一點麵子，白玉京沒有直接跳到裏麵，而是在門口，和楊桃一起登記名字，再用禹步到達楊龍家。
    這是一棟兩層樓的豪宅，帶有一個風景優美的庭院，屋頂有遊泳池，單建築物的占地麵積就有265㎡。
    庭院有一個供人休息的涼亭。
    陽光穿過雕花涼亭的簷角，在青石地麵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一米三高的青銅古鍾靜靜懸掛在亭中，鍾身日月星辰的紋路在光線中流轉著古老的光澤。
    甲骨經文沿著鍾壁蜿蜒，每一道刻痕都預示著歲月的沉澱。
    白玉京看得心喜，修長的手指撫過鍾麵，指尖觸到一處細微的黑色痕跡。
    楊桃湊上前來，圓潤的臉頰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看，這就是我小時候的傑作~”
    她指尖點著那處汙漬，杏眼笑成月牙，“當時被爺爺打得屁股開花，哭得整條街都聽得見呢！”
    少女銀鈴般的笑聲驚起庭院角落的幾隻麻雀。
    白玉京心裏思考，該將倉帝鍾掛在哪裏合適。
    主樓，還是闕樓？
    他想了想，心裏做出決定，扭頭道：“楊桃，我先回去了。”
    “等等，我們加一下飛信，以後有什麽事情，我好和你說。”
    楊桃連忙掏出手機。
    白玉京微微一愣道：“有什麽事情的話，直接發訂單就行。”
    “我們之間，隻有純粹的訂單關係嗎？”
    楊桃委屈巴巴，那雙杏眼已經蒙上水霧，活像隻被拋棄的小獸，“我可是將你當成值得信賴的好大哥，原來隻是我的一廂情願嗎？”
    白玉京不禁莞爾。
    這丫頭表情的變化太誇張了。
    更厲害的是，這麽誇張的表情一點都不是演得，完全出自於內心的真實想法。
    “好啦，我也將你當成好妹妹，加飛信吧。”
    他掏出手機。
    兩人掃碼互加飛信。
    楊桃臉上又讓笑容占據，揮手道：“那以後請多多指教，白大哥。”
    “再見。”
    白玉京單手抓住倉帝鍾，人和鍾瞬間消失在楊桃的視線。
    ……
    山風掠過闕樓朱紅的廊柱，帶來遠處梅林的暗香。
    砰，空氣爆發一聲悶響，白玉京出現在青雲門左側的闕樓頂部，手中青銅古鍾在陽光下流轉著青金色的光芒。
    他將倉帝鍾輕輕置於廊下，靈壓注入的瞬間，那些古老的甲骨文逐一亮起。
    咚！
    鍾聲如清泉般滌蕩過整座山門。
    白玉京聽著倉帝鍾發出的清脆聲音，再看一看山間的各色梅花，隻感覺倉帝鍾很棒。
    至於一億五千萬的花銷，白玉京根本不在意。
    錢嘛，隻要是花在自己開心的事情上，那就是有意義的開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