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須教缺處複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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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廂,清冷如雪嶺之月的謝灼罕見的愁腸百結。
    那廂,顧榮心花怒放,一遍遍回想五載苦難,才勉強將嘴角的笑意壓下。
    李公公一甩手中拂塵,張開聖旨,視線掃過跪伏在地的汝陽伯府眾人,在掃過肩膀輕輕顫抖的顧榮時,稍作停留。
    顧大姑娘的福氣在後頭呢,哭早了。
    顧榮:哭?
    旋即,朗聲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皇恩浩蕩,汝陽伯府乃高祖親封之爵位,本應以身作則,垂範後世。不料汝陽伯私德不修,欺君罔上,隱瞞真相,企圖欺瞞聖聽。為官者,屍位素餐;為父為夫者,縱容妻女作惡。
    朕深惡其罪,依律當嚴懲不貸。然而,念其祖功勳卓著,特從輕發落,令其罷職去爵,貶為庶民,不累及子孫。
    故特此詔書,昭告天下,以儆效尤。欽此。”
    “接旨吧。”
    汝陽伯隻覺晴天霹靂,手指緊緊攥著衣擺,眼睛通紅,滿滿的不可置信。
    他預料到陛下可能會發怒,但未曾想到陛下會一言不合便剝奪他的爵位,將他貶為平民。
    醜聞鬧的再沸沸揚揚,也隻是私事。
    可大可小。
    偏偏陛下動真格了。
    “接旨吧。”李公公皺眉,抬高聲音。
    “臣……”
    李公公“依律依禮,該自稱草民。”
    汝陽伯硬生生咽下嘴裏湧出的腥甜,叩首“草民接旨。”
    “叩謝陛下隆恩。”
    見汝陽伯恭恭敬敬接過聖旨,李公公繼續道“陛下憐顧大姑娘年少喪母、顧小公子孱弱多病,遷府勞神費力,故而格外開恩,不予沒收此間府邸。”
    “顧老爺,這是陛下的恩典。”
    汝陽伯驚疑不定,不由得思忖貞隆帝的深意。
    “顧老爺,你有一雙好兒女啊。”李公公意有所指。
    知貞隆帝莫若李公公。
    汝陽伯心如擂鼓,眼皮瘋狂跳動。
    難道,李公公在暗示他,汝陽伯府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契機便是顧榮、顧知姐弟。
    倘若當真如此,那他過去種種,豈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不同於汝陽伯的驚疑,顧榮心頭一凜甚是駭然。
    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憐惜弱小,唯獨一國之君,絕無可能。
    貞隆帝意欲何為?
    她不覺得被貞隆帝記掛是福氣。
    李公公臨走前,又看了顧榮一眼,直看的顧榮心驚肉跳。
    這一眼,實在耐人尋味。
    就像……
    就像她是一件擺在貨架上任人挑選的精美物件兒。
    顧榮的麵色瞬間失去了血色,蒼白得如同冬日裏初降的雪花。
    李公公代表的是貞隆帝,來伯府走一遭,既為宣旨,也是替貞隆帝來瞧瞧她這個物件兒。
    “榮榮。”汝陽伯腆著臉湊在顧榮身側。
    顧榮側眸,寒意森森“父親就絲毫不關心顧扶曦的下場嗎?”
    話音落下,轉身離去。
    “小姐。”青棠看著顧榮煞白的臉色,憂心不已。
    顧榮攥著青棠的手腕“吩咐費老伯,套好馬車。”
    “去佛寧寺。”
    她是需要倚仗不假,但從未想過要將自己葬身其中,更不曾想過踏入重重宮牆,仰望四四方方的天。
    她要遍尋神醫,給小知治病。
    她要去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顧榮沒有理會府裏的兵荒馬亂雞飛狗跳,隻是吩咐不言和仆婦們護好小知,便匆匆上了馬車,直奔佛寧寺。
    思量再三,決定坦言相告的謝灼撲了空。
    草木蔓發,春山可望。
    山巒翠綠,鬱鬱蔥蔥。
    較之上次,山間春色更添幾分濃重。
    步步綠,日日喧。
    顧榮煩躁的心情在山澗溪流的潺潺聲和蟲鳴鳥叫聲中逐漸平複,思緒也變得清晰通達。
    不可急。
    不能亂。
    汝陽伯府被奪爵,她不再是勳貴官宦之女。
    大乾高祖寶訓中,明確規定平民百姓之女不在選秀範圍,貞隆帝想納她入宮,便隻能另擇他法。
    別的法子,少了名正言順的順理成章,自然也就多了可斡旋的餘地。
    看來,得去長公主府一趟,探探口風。
    最起碼,得知悉貞隆帝因何動了納她入宮的心思。
    繼而,對症下藥。
    馬車徐徐停下。
    佛寧寺。
    顧榮上香,添了香油錢,忽然心血來潮,搖動簽筒抽出一支簽。
    東方月上正嬋娟,頃刻雲遮月半邊。
    莫道圓時還又缺,須教缺處複重圓。
    運氣極佳,上上簽。
    “浮雲遮月,不須疑惑。得待雲開,自見明月。”
    “女施主是求姻緣嗎?”解簽的老和尚摩挲著竹簽,慈祥和藹。
    顧榮嘴角微抽,算姻緣嗎?
    勉勉強強也算吧。
    思及此,顧榮點點頭。
    老和尚捋著胡須,笑道“女施主,搖得此簽,莫問可求否,要問如何求得。”
    “凡是做事,重在做。”
    “女施主定可得償所願,求得心儀。”
    顧榮挑挑眉,怎麽有種驢頭不對馬嘴,雞同鴨講的荒謬感。
    她喜歡那句得償所願。
    可所謂心儀……
    她沒有啊!
    顧榮很想問問老和尚到底行不行,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放下解簽的銀子,轉而去尋佛寧寺的方丈,商議水陸法會之事。
    竹林小徑上,見有腰間懸掛著長公主府腰牌的侍衛抬著木箱,擺件陸陸續續離開。
    顧榮候在一旁,眼神閃爍。
    總覺得那扇屏風有些許熟悉,仿佛曾經見過。
    難不成,母親的嫁妝裏也有一扇?
    等長公主府的侍衛離開後,顧榮方繼續向前走去。
    “方丈大師。”顧榮規規矩矩問好。
    這輩子,佛寧寺旺她。
    “阿彌陀佛,顧施主福慧雙增。”
    “顧施主此番造訪,莫非是為了了解大雄寶殿與天王殿內佛像塑金身的最新進展?”
    顧榮搖搖頭“既托付大師,信女豈會有疑。”
    “今日前來,乃另有要事懇請方丈大師。”
    “信女欲為亡母補辦一場為期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法會,懇請方丈大師能夠親自為法會主持大局。”
    麵對香火大戶顧榮,佛寧寺方丈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可。”
    顧施主善啊!
    敲定正事,顧榮腦海裏閃過那扇眼熟的屏風。
    長睫微顫,她輕啟朱唇,低聲詢問:“方丈大師,信女在竹林小徑上偶然遇見了長公主府的侍衛,他們抬著各式各樣的箱子和擺件,不知是何緣故?”
    方丈頗為詫異的覷了顧榮一眼“顧施主竟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