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枯木逢春,何其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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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女使恭恭敬敬應道“奴婢這就親自去接顧大姑娘。”
    長公主愁眉緊鎖,沉默不語。
    甄女使心下忐忑。
    她侍奉長公主多年,自然知悉殿下此時頗為猶豫不決。
    隻是,她身為奴婢,主子有命令,她就得依令而行。
    甄女使轉身,抬腳,朝外走去。
    邊走,邊在心中默默數數。
    長公主會攔下她的。
    “罷了。”
    果不其然,就在甄女使即將跨過門檻時,長公主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雨勢這般大,還是莫要讓顧榮來回奔波了。”
    “若是不慎著了雨,染了風寒,灼兒該心疼了。”
    “指不定還會埋怨本宮不近人情,以權壓人。”
    甄女使眉心猛的一跳,有些捉摸不透長公主的語氣和情緒。
    是打趣的調侃?
    還是……
    “殿下,小侯爺麵冷心熱,最是孝順。”
    甄女使試探道。
    長公主覷了甄女使一眼“甄兒,你想多了。”
    “本宮既未怨怪灼兒清冷,更未覺得顧榮狐媚。”
    “灼兒下山五載有餘,難得有堅定不移想得到的,本宮時真心實意替他開心。”
    “什麽拿顧榮當親生女兒疼愛的話,聽起來浮誇至極,本宮也說不出口。”
    “但,灼兒看重的,本宮便會善待。”
    “再者說,本宮可不想把灼兒養成隻知愚孝的糊塗蟲兒。”
    “能陪灼兒一世的是他的枕邊人,而非本宮。”
    甄女使高高懸著的心漸漸回落。
    “殿下仁善慈愛。”
    “顧大姑娘能遇殿下這般的婆母,是顧大姑娘的福氣。”
    長公主輕輕搖頭,糾正道:“是幸虧有了顧榮。”
    “顧榮讓灼兒那根無欲無求的枯木頭發芽、抽條、開花。”
    “枯木逢春,何其難得。”
    “本宮是打心眼裏感激顧榮的。”
    甄女使的心徹底落地了。
    “明日一早,將本宮的意思告訴京兆尹。”
    “是。”
    ……
    雨,整夜未曾停歇。
    天色大亮時,雨勢略有減弱。
    今日並非早朝日,貞隆帝也沒有踏出甘露殿。
    但,謝小侯爺被罰跪一整夜的消息隨著宮門啟鑰不脛而走。
    謝灼衣袍早早便已濕透,變得沉重又冰冷。那張如美玉如謫仙的麵龐,凍的發紫,嘴唇毫無血色。
    遠遠瞧著,猶如一座上貢的盆景。
    李公公站在廊簷下,卻不敢上前。
    他看得一清二楚,陛下的怒火因謝小侯爺的受罰跪而愈演愈烈。
    侯爺謝小跪守整夜,堅不認錯,這在陛下看來,無異於大逆不道,無視尊卑之序,公然挑戰皇權的至高無上。
    然而,皇權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也虧的是謝小侯爺,換成旁的人,早就被連夜下了大獄了。
    陛下在逼小侯爺妥協。
    同樣的,小侯爺也在逼陛下放手。
    “啪”的一聲。
    甘露殿內又有奏折被擲在地上的聲音。
    很難不懷疑,陛下是在遷怒。
    “幹爹,陛下因何如此動怒?”李德安躡手躡腳拉了拉李公公的袖子,聲如蚊蠅般問道“是小侯爺辦砸了什麽差事嗎?”
    素來,小侯爺都是陛下麵前的紅人。
    按理說,即便辦砸差事,也不至於在雨中罰跪一夜。
    這不僅傷身,也傷謝小侯爺的威信。
    李公公凝眉“謹言慎行。”
    “又不長記性了。”
    “這裏不用你伺候了,下去,罰寫規矩百遍。”
    李德安愕然。
    看來,是一樁了不得的大事。
    是那種他一摻和就容易沒命的大事。
    “幹爹教訓的是。”
    李德安不是不知好歹的東西。
    天邊的雲層似是淡了些,雨勢似乎有小了些。
    李公公遙遙看著似有人影撐傘緩緩走近。
    “喬老太師?”
    饒是李公公經曆了數不清的大風大浪,此刻仍有些訝異。
    難不成,謝小侯爺這陣風將一把年紀的喬老太師也刮出來了?
    可他並未聽說謝小侯爺跟喬老太爺有交集。
    隻見喬老太師定在謝灼身側,素色的油紙傘微微傾斜,遮在了謝灼頭頂。
    謝灼僵硬遲滯的抬眸,嘴唇翕動,嗓音嘶啞“多謝太師。”
    李公公:確定了,喬老太師就是為謝小侯爺而來。
    李公公顧不得撐傘,忙不迭迎了上去。
    “煩請公公稟報,老臣求見陛下。”喬老太師微微頷首致意道。
    李公公聽著身後殿內不斷響起的奏折落地的聲音,內心很是抗拒。
    然,抗拒歸抗拒,又不能真的置若罔聞。
    “陛下,喬太師求見。”
    霎那間,甘露殿內一片寂靜。
    片刻後。
    “宣。”
    喬老太師將素色油紙傘塞進謝灼懷中,腳步緩慢的踏上石階。
    於公,謝小侯爺出身忠勇侯府,世代忠烈。
    於私,謝小侯爺於喬府上下有提點警醒之恩。
    於公於私,他今日都該走這一趟。
    謝灼抬眸,目送喬老太師入殿。
    他沒有想到,喬老太師會是第一個入宮替他求情之人。
    喬家,真真是一脈相承的清正。
    俯仰無愧於天地,行止無愧於人心。
    本以為,會是禦史台的言官聞風而動,尤其是一日不彈劾,就渾身不舒坦,猶如虱子爬滿全身的明禦史。
    沒一會兒,長公主的身影出現了。
    長公主不似喬老太師那般約束拘謹,看著濕漉漉的謝灼,滿眼心疼,直截了當問道“我兒是犯了什麽大錯,怎在此罰跪?”
    李公公:真正的熱鬧要開始了。
    誰不知道長公主不講理的時候,是真的令人發指。
    “殿下。”李公公規規矩矩行禮。
    長公主的手指落在謝灼的肩頭,稍稍用力一捏,雨水嘩啦啦流下。
    “陛下,你是想要了本宮的命嗎?”
    “本宮的駙馬英年早逝,倘若灼兒再有個三長兩短,本宮索性別活了,幹脆告別母後,自刎在父皇的皇陵前,讓父皇給本宮做主。”
    “到底灼兒是犯了什麽大錯,請陛下明示。”
    長公主的聲音清晰的傳入了甘露殿,也傳入了所有侍奉的宮人和巡邏的侍衛耳中。
    甘露殿內,貞隆帝鬢角青筋一跳一跳。
    尚不知如何應對喬老太師,他皇姐又跳出來為難他了。
    聽聽說的都是些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他隻是罰跪了謝灼,又不是要了謝灼的命!
    什麽時候,謝灼說不得碰不得了。
    “陛下,老臣覺得殿下所言有可取之處。”
    “不知謝小侯爺究竟犯了何錯?”
    殿外。
    長公主“暈!”
    謝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