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都是夫君教導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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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我隨你一道入宮。”
    謝灼神色冷的似刮過雪山之巔的風,聲音又涼又沉。
    顧榮問道:“陛下密令你,在離京之前,帶領皇鏡司的部屬,協助戶部核查糧賬.”
    “如果你隨我進宮,可能就會直接派你出京,而不是找這種冠冕堂皇的借口。”
    “謝如珩,上京的風風雨雨,我遲早是要麵對的。”
    “躲不開,避不開。”
    月末,謝灼就要遠赴北疆了,滿打滿算六七日。
    即便鐵了心要護,不僅護不了多久,也治標不治本。
    安撫好謝灼後,顧榮便乘著華蓋馬車離了侯府。
    “李公公,幸得太後賜婚、陛下隆恩,我才有此殊榮,銘感五內。”
    “眼下,我想趁著入宮謝恩的機會,為太後和陛下獻些心意,還望李公公應允。”
    李福盛打心眼裏不願跟長公主府和忠勇侯府作對。
    略作思忖,便頷首應下“謝侯夫人自便。”
    雲霄樓、霓裳閣、奇珍閣……
    在上京最為繁華之地,勳爵和官宦的女眷們絡繹不絕。顧榮逢人便提及,貞隆帝頒布聖旨,封她為一品誥命夫人。她深感皇恩浩蕩,特地進宮叩謝天恩。
    人尚未至宮城,消息已傳遍上京。
    李福盛:他很想裝作看不明白謝侯夫人的用意。
    “李公公,可以了。”
    顧榮吩咐武婢將精心挑選的禮物搬回馬車,端莊溫婉道。
    李福盛垮臉,很是心累的甩了甩拂塵,示意車駕繼續前行。
    至於他……
    得想想,如何在陛下麵前狡辯以自保了。
    說實在的,他覺得陛下多多少少有毛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若是惦念對榮娘子的愛而不得,相中了謝侯夫人那張肖似榮娘子的臉,那再找一張這樣的臉藏起來,於富有四海的陛下而言,易如反掌。
    可陛下偏偏……
    以他對陛下的了解,與其說是懷念榮娘子,倒不如說是想折辱欺侮榮娘子。
    謝侯夫人既有張陛下日思夜想的臉,身體裏也流淌著榮娘子的血液,能最大程度的滿足陛下那不為人道的變態想法。
    陛下真真是年紀越大,越荒涼。
    想到這裏,李福盛不禁輕輕歎了口氣,走到車窗邊,壓低聲音說道:“謝侯夫人,在我出宮宣旨之前,太後娘娘已經前往萬佛寺清修養病,由永昭長公主殿下率領百名禁衛軍護送。”
    顧榮抿了抿唇,輕聲道“多謝李公公提醒。”
    也就是說,偌大的宮城,再無人能左右貞隆帝的意願。
    斂眉,沉思。
    車軲轆咕嚕咕嚕碾過青石板,聲音沉悶又充滿規律。
    “青棠。”顧榮附在青棠耳側,小聲囑咐了幾句。
    青棠目露擔憂,麵色沉重。
    在顧榮的眼神催促下,重重的點了點頭。
    “停車。”
    顧榮輕叩車廂。
    馬兒嘶鳴,應聲停下。
    青棠撩開車簾,幹脆利索的跳下了馬車,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顧榮尋了個敷衍的理由,應付了過去。
    李福盛心知肚明,卻也未做計較。
    馬車繼續平穩向前,等再次停下時,已經到了宮門外。
    下馬車,換乘轎輦。
    甘露殿外。
    “勞謝侯夫人稍候片刻,老奴入殿稟明陛下。”
    須臾。
    尖細的聲音自甘露殿殿廊簷下傳來“宣謝侯夫人覲見。”
    顧榮麵不改色,跨過門檻,跪伏在地叩首行大禮“臣婦謝顧氏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江山永固。”
    萬福金安?
    早死早超生吧!
    江山永固?
    不可能,她是要做亂臣賊子的。
    上首並沒有任何聲音,大殿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但,顧榮卻能清晰的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始終在她身上,從未離去。
    就像是被什麽髒東西黏在身上,黏膩又惡心。
    坐在鑲金雕花大椅上的貞隆帝也的的確確在端詳審視顧榮。
    時至申時末,灑入大殿的光線已經變得冷白。
    加之,顧榮恭恭敬敬地低著頭,他隻能勉強看清楚那雙交疊貼於地麵的手。
    很白。
    很細。
    更別說,冷白清淡的日光,給她的手指打上了一層光。
    真真如詩文上所寫,纖纖軟玉削春蔥,長在香羅翠袖中。
    不過,他還是更喜歡那句“露來玉指纖纖軟,行處金蓮步步嬌。白玉生香花解語,千金良夜實難消。”
    謝顧氏……
    當年,榮金珠嫁人後,也自稱過顧榮氏。
    俯首在地的顧榮隻覺那道目光裏的惡意更盛。
    “平身。”
    良久,方有聲音響起。
    顧榮並未著急起身,而是再三叩“臣婦謝陛下隆恩。”
    貞隆帝蹙蹙,陡覺臣婦二字比民女更嘔啞嘲哳難為聽。
    旋即,不耐煩的揮揮手,煩躁道“朕讓你起來,你就起來!”
    顧榮不動聲色的起身,規規矩矩的垂首躬身立在殿內。
    “朕麵目可憎到難以直視了嗎?”貞隆帝的語氣喜怒不明。
    像是戲謔的打趣。
    又像是隱忍的怒火。
    顧榮擺出一副恰如其分的誠惶誠恐的姿態,戰戰兢兢地說道:“陛下,您身為天子,威嚴而尊貴。”
    “臣婦心懷敬畏,怎敢直視。”
    餘光不經意間瞥到角落處,瞳孔猛的一縮。
    炭盆!
    熱氣如織,不留寸灰。
    尚未入秋,甘露殿卻一反常態擺放了炭盆。
    看來,照年詭異恐怖的死在貞隆帝麵前,還是傷及了貞隆帝的身體。
    這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一些時日不見,倒是恭順謙遜了不少。”貞隆帝似笑非笑,陰陽怪氣道。
    顧榮一律簡單的歸結為誇讚。
    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語調中帶著眷戀和溫柔:“陛下過獎了。”
    “這一切都歸功於老夫人、長公主殿下以及夫君的悉心教導。”
    “若論私下的親緣關係,臣婦還得稱呼陛下一聲皇舅舅。”
    貞隆帝一噎。
    一聲皇舅舅,貞隆帝的心底驀地生出了一抹難以忽略的羞恥感。
    猶如一輪驕陽,高懸於天邊,把他的肮髒不堪的心思,照的清清楚楚,無處遁形!
    顧榮和謝灼,還真是婦唱夫隨。
    但,這份看著羨煞旁人的情誼,也不會是經不起摧殘的嬌花罷了。
    墜在地上,碾碎成泥,也就沒人能看出本來的樣子了。
    “皇姐的規矩,自然是學的極好的。”
    “忠勇侯府曆代忠君愛國,規矩也差不到哪裏。”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榮在這兩句輕飄飄的讚美裏聽出了咬牙切齒。
    斂起思緒,不露痕跡道“陛下說的對。”
    “日後,臣婦定會虛心向老夫人和長公主殿下學習。”
    貞隆帝心裏不痛快的很。
    明明盛夏已然過去,蟬鳴聲歇,他偏偏還是覺得有千萬隻蟬在他耳邊嘶鳴,攪擾的他心煩意亂。
    “既是一家人,待會兒去皇後宮中用了晚膳再出宮吧。若按民間的說法,你喚朕舅舅,也該喚皇後舅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