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這是不是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字數:4699   加入書籤

A+A-


    他在成二郎麵前放出豪言,他裴餘時就是打光棍,就是從雲霄樓跳下去,也絕不可能娶清玉公主為妻。
    這才過了多久,他就自打嘴巴。
    “母親。”
    裴餘時哭喪著臉,跪坐在廊簷下的台階上,揪著永寧侯夫人的衣擺,仰起頭,怨念十足的念叨“我不想……”
    知子莫若母。
    永寧侯夫人未給裴餘時任何發言的機會,一手掩住裴餘時的口,另一手緊擰著他的耳朵,徑直將他拖入了房間。
    “不,你想。”永寧侯夫人斬釘截鐵道。
    語氣裏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裴餘時瞪大眼睛“母親,你不講理。”
    “要道理還是要榮華富貴?”永寧侯夫人白了裴餘時一眼,提出了一個現實的質疑。
    裴餘時遲疑了,但依舊心不甘情不願的嘟囔著“裴敘卿闖下的禍事,憑什麽犧牲我的終身幸福。”
    永寧侯夫人歎息“憑他姓裴。”
    “憑他身體裏流淌著你父親的血。”
    見裴餘時臉上的排斥過於強烈,永寧侯夫人頓了頓,話鋒一轉“餘時,母親不是打擊你,捫心自問,哪怕侯府僥幸逃過此次的禍事,他日你承襲爵位,能守住偌大的家業,能延續侯府的富貴嗎?”
    “屆時,你雖生猶死,榮華富貴已成過眼雲煙,隻能在貧困潦倒、受人輕視的生活中掙紮。”
    “你將無法再身著雲錦華服,無法再擁有眾多奴仆、揮霍無度,也難以再融入那些誌同道合的摯友之中。”
    “鬥不了雞,賽不了馬,喝不起花魁敬的酒。”
    “人窮誌短,終日因柴米油鹽的瑣事煩憂,妻子嫌你人無是處,兒女怨你守不住祖上基業,留給他們的隻有毫無奔頭的窮苦。”
    “興許,到時候你屍體硬了,都無人發現。”
    “即使發現了,你無銀錢下葬,隻能草席隨意一卷,將你扔進亂葬崗,被那些沒有投胎轉世的陳年老鬼們欺負。”
    永寧侯夫人最是清楚自家兒子肚子裏的墨汁有幾斤幾兩,說起話來也沒有文縐縐的兜圈子,說的直白又通俗。
    “王嬤嬤,你來給餘時說說窮死的日子有多難熬,再說說被棄在亂葬崗屍首有多恐怖。”
    為了更有說服力,永寧侯夫人看向了守在門口的王嬤嬤,眼神裏滿是鼓勵和期許。
    驚魂未定的王嬤嬤:???
    她是夫人身邊最體麵的嬤嬤,雖說比不得主子們富貴,但也略有薄產,置辦了田宅,衣食無憂,兒孫滿堂。
    至於棺材,更是早早就尋上好的工匠打好,覆著寺廟燒香求來的紅布,擺放在屋中一角。
    然而,在永寧侯夫人那銳利目光的注視下,王嬤嬤最終還是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氣,胡編亂造道“世子爺,窮苦人家的生活遠比夫人所描述的還要淒慘。”
    “春日裏,世子爺踏青遊湖,而他們卻住在四麵漏風的破舊屋子裏,吃著寡淡無味、能映出人影的稀粥,還得早出晚歸,揮動鋤頭辛勤耕作。”
    “夏日,世子爺享受著冰盆的涼爽,品嚐著冰鎮佳肴,而他們卻赤膊上陣,辛勤勞作以養家糊口,常常有人中暑,甚至不幸熱死。”
    “秋日……”
    “別說了。”裴餘時聽的渾身發涼。
    那樣的日子,隻是聽聽,就有一種人生到頭的絕望。
    “母親,娶了清玉公主,我就能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錦衣玉食,鬥雞賽馬,眠花宿柳,一擲千金?”
    裴餘時煞有其事的問道。
    永寧侯夫人一噎,含糊其辭道“清玉公主溫婉嫻淑,想來是不會與你計較的。”
    “有清玉公主掌家理事,總不會敗光祖業的。”
    “退一萬步講,敗光了,還有公主府做後盾。”
    “如今,清玉公主深陷流言蜚語的泥沼,你橫空出世救她出水火,於她而言,就是舉世無雙的大英雄。”
    “對待心目中的英雄,清玉公主會很大方的。”
    永寧侯夫人邊說,邊細細觀察著裴餘時的神情。
    在看到裴餘時眼神一亮之際,永寧侯夫人心道一聲,妥了。
    她用誌同道合來形容餘時預示的狐朋狗友,著實違心,那純粹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氣。
    南家小子整日裏揚言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餘時耳濡目染行俠仗義,也多多少少會受影響。
    “母親,這是不是有趁人之危的嫌疑?”裴餘時蹙著眉,小聲問道“我記得您說過,惦記妻子嫁妝的男人最是卑鄙無恥,畜牲不如嗎?”
    永寧侯夫人:該記住的不記,不該記的瞎記。
    永寧侯夫人抬手,一巴掌落在了裴餘時的後頸上“你富貴時,能不能對清玉公主好些。”
    “把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值錢的,都捧過去。”
    “落魄了,也好理直氣壯吃清玉公主的,用清玉公主的。”
    感受著後頸上火辣辣的疼,裴餘時下意識道“能。”
    在永寧侯夫人的一通忽悠下,裴餘時暈頭轉向的接受了自己即將娶清玉公主為妻的事實。
    “那若是陛下不同意父親所請呢?”
    裴餘時驀地忐忑起來,滿麵愁容的問道。
    清玉公主關乎他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啊。
    “不行,我得去找外祖父,外祖父做事比父親靠譜的多。”
    裴餘時風風火火,想一出是一出。
    話音落下,人影已經消失在夜幕裏。
    永寧侯夫人想攔,沒攔住。
    倚窗而立,望向黑沉沉的夜幕,神色不由得凝重了幾分。
    像極了一張沉甸甸的大網,將所有人籠罩其中。
    但願,沒有選錯。
    不過,裴敘卿這個禍害死了,卡在她喉嚨裏的骨鯁,終於吐出來了。
    勉強算是噩耗中的一絲喜訊吧。
    永寧侯府,隻能是餘時的,也隻會是餘時的。
    她何嚐不知自己寵壞了餘時,文不成武不就,但既然已經寵壞了,那就得把這條路鋪到底。
    ……
    甘露殿。
    燭光搖曳,昏黃的光線映照著貞隆帝陰沉而鐵青的麵龐。
    明明滅滅。
    就如此刻貞隆帝心中起起伏伏的煩躁和殺意。
    猛然間,才發現,他麵臨的棋局不知何時早已變得亂七八糟。
    老二承衍,自顧不暇昏招頻出。
    老三承贇,在外風評簡直令他顏麵掃地。
    剩下的皇子,尚且年少,著實不堪一用。
    至於大皇子,自始至終都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永寧侯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每一刻的沉默,於永寧侯而言,都漫長的可怕。
    尤其是,他根本不敢抬頭偷偷摸摸覷貞隆帝一眼。
    陛下究竟是何意思?
    永寧侯壓根兒琢磨不透。
    “你方才說什麽?”
    貞隆帝蘊著刺骨冷意的聲音自上首傳來。
    永寧侯竭盡全力保持鎮定,才勉強沒有在禦前失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