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情敵見麵,孔雀開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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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七娘的聲音柔和而輕盈,宛如一朵隨風飄蕩的雲朵,溫順且恭謹。
    然,南子奕通體冰涼。
    抬眼看著沈七娘,似是想從她臉上發現些什麽。
    帷幔遮蔽了光線,沈七娘的身影完全隱沒在陰影之中。
    南子奕心中暗想,即便沈七娘如同雲朵,也是一朵預示著風暴將至的烏雲。
    他珍重地放下斷裂成兩截的軟鞭,然後隨意地擦拭了掌心的血跡,將沾血的手帕一扔,眉宇間透出一股冷峻,沉聲說道“沈成綺,這門婚事並非非你不可。”
    “奉恩公府的兒郎中,唯獨我一人尚未婚配。”
    “然而,吳興沈氏家族中並不缺少適齡的女子。”
    “我素有紈絝之名,名聲本就不好,即便悔婚,也算不上什麽致命的錯誤。”
    “捫心自問,自從兩府定下婚約以來,我對你百般順從,忍受你的虛偽、喜怒無常、陰險善變。”
    “這還不夠嗎?”
    “倘若你所求過多,那你我的婚約還是作罷吧。”
    “恰好,婚約還沒來得及傳至吳興,你回吳興尋你的如意郎君,我與你的堂姐妹另立婚約。”
    沈七娘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和嘲諷,但那隻是轉瞬即逝,快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到。
    緊接著,她靜靜地凝視著南子奕。
    耳邊,唯餘馬車輪子咯吱咯吱地碾著青石板的聲響。
    南子奕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又忍不住握緊。
    心裏憋著一口氣,不閃不避直勾勾的回望著沈七娘。
    倏地,沈七娘身體前傾,靠近南子奕,臉上露出一個詭異而誇張的笑容,手指勾起南子奕半綰著垂落的發絲,笑道“子奕,就像你說的,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今兒,一見謝小侯爺和謝侯夫人,便如此大動幹戈,由不得我不多想。”
    “婚約既成,就絕沒有悔婚的道理。”
    “吳興沈氏是真心實意想跟二殿下和奉恩公府結盟,守望相助。我亦是很歡喜、很甘願嫁給你的。”
    “子奕,休要任性。”
    “南世子曾說,你涉世未深,天真單純,易被心懷叵測之人左右……”
    “夠了!”南子奕厲聲打斷,冷冷的睨了沈七娘一眼,攥著軟鞭,掀起車簾,徑直跳下馬車。
    他的忍耐,幾乎到了極限。
    沈七娘癡癡的笑著,撚起染血的帕子,指腹輕輕劃過,神色玩味。
    南子奕還真是將所有情緒和心思擺在臉上。
    看來,她得想方設法,細細探清南子奕和顧榮的過往了。
    她總覺得,顧榮穠豔獨絕的麵容下,是一顆蛇蠍心腸,絕不容小覷。
    “送我去奉恩公府。”沈七娘輕聲吩咐著車夫。
    而南子奕,腳下生風,穿過巷子,拐入了另一條長街,將熟悉可怕的聲音,遍體生寒的笑容,遠遠的拋在了身後。
    大哥說,吳興沈氏豪門望族,沈氏女琴棋書畫、德容言功,個中翹楚,娶之,必能琴瑟和鳴紅袖添香。
    是一樁雅事。
    母親說,沈七娘溫良恭儉,婚後定可相夫教子。
    是他的幸事。
    可,他不是學富五車的才子,更不是陌上如玉的君子。
    他不會撫琴,更不懂瑟,書也讀的一塌糊塗。
    真正的積石如玉,溫潤而澤,是像……
    南子奕看向了路中間行駛著的馬車。
    確切的說,是看向了坐在車轅上駕車的青衫公子。
    喬吟舟。
    性如白玉燒猶冷,文似朱弦叩愈深的喬吟舟。
    這世上,驅策喬吟舟駕車的,怕是隻有喬老太師。
    南子奕慌亂的將浸了鮮血的軟鞭藏進寬大的袍袖裏,隨後壓低頭,腳步匆匆,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
    因而,也就錯過了喬吟舟清冽冽的一瞥。
    有葉楠喬的荒唐事在前,喬吟舟對二皇子一脈的勢力,有天然的冷淡。
    斂起視線,輕揮了揮馬鞭,不放心的再次囑咐著“祖父,您得注意言行姿態,萬不能居高臨下頤指氣使。”
    車廂裏,喬老太師正閉目養神。
    無奈的歎息一聲,勾唇笑道“吟舟,祖父心裏有數。”
    他是去認幹孫女的,又不是去擺譜說教的。
    喬吟舟聞言,眉目舒展,專心致誌的駕車。
    忠勇侯府。
    顧榮和謝灼回府片刻,即見下人來報,喬老太師和喬吟舟登門。
    “何人?”
    顧榮頓覺出現了幻聽,拈著茶蓋的手指猛然一頓,眉心微動。
    喬老太師?
    顧榮愣神的瞬間,謝灼迅速地撫平了錦袍上的褶皺,整理了一下束發的玉冠,心中暗想,在與情敵同時出現的場合,絕不能有半點失色。
    女子,也是視覺動物。
    謝灼一本正經的想著。
    “喬老太師和吟舟公子前來拜訪小侯爺和夫人。”
    前來通稟的下人重複道。
    顧榮抿了抿唇,與謝灼對視一眼,起身,相偕前去迎接。
    “晚輩見過老太師。”
    喬老太師慈祥地微笑,解釋道“按照禮儀,本應先遞上拜帖,待侯府回複後,方可登門拜訪。”
    “然而,侯府正值大喜之日,賀喜的帖子如雪片般飛來,府外連續三日設下流水宴,賓客絡繹不絕。老夫因事態緊急,唯恐拜帖被眾多賀帖淹沒,便直接冒昧前來。”
    “還望謝小侯爺和侯夫人能夠諒解。”
    謝灼垂首作揖“老太師折煞本侯了。”
    “老太師前來,忠勇侯府蓬蓽生輝,這邊請。”
    “吟舟公子,請。”
    顧榮有些摸不透喬老太師的心思,終是將那句兄長掩於心底,沒有當著喬老太師的麵宣之於口。
    眾人向前時,喬吟舟方抬眼,克製的看向顧榮。
    大婚後的顧榮,眉宇間添了些許輕鬆淡然。
    恍如月下的湖泊。
    笑意就是粼粼漣漪。
    喬吟舟的心,落地了。
    花廳裏。
    茶香嫋嫋。
    喬老太師輕抿了一口茶,沒有曲折迂回,而是坦言表明了認親的來意。
    顧榮下意識看向喬吟舟。
    她心知肚明,這是喬吟舟求來的。
    否則以喬老太師隨著年邁,變得謹慎、愛惜羽毛的性子,絕不會在此時賭上喬府的清名和前程,擺一場聲勢浩大的認親宴。
    認親宴一擺,就是真正的難以剝離。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
    “侯夫人,老夫能如舊時一般,喚你聲榮丫頭嗎?”喬老太師眉眼間的笑意愈發和煦慈愛。
    顧榮忙不迭頷首應下。
    “榮丫頭,令堂雪中送炭,對老夫和吟舟有大恩。”
    “斯人已逝,恩情猶在。”
    “經登聞鼓告禦狀一事,老夫方知你、小知,以及令堂的遭遇,心下戚戚,撫心自問,追悔莫及。”
    “而今,唯願你能給老夫和吟舟彌補的機會。”
    “認親之後,吟舟就是你名副其實的兄長,太師府就是你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