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說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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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思成握緊方向盤,奧迪開的又快又穩。
    郝鈞生無可憐,抱著壺癱坐在副駕駛,腦海中回想著林思成提醒他的那些話。
    一個個字,就像是一根根針,往他心口紮:
    “郝師兄,這壺仿的挺‘真’!”
    “藍砂的!”
    “至少是清中的,藝術水準很‘高’!”
    “藍砂的!”
    “非常有特色,很有研究‘價值’!”
    “再有價值也是藍砂的……不是,林思成,你哪邊的?”
    三番兩次的提醒,一遍遍的暗示,甚至於,關鍵的字眼還特地加重了語氣。
    就差站他耳邊吼:師兄,這是大漏,趕快下手。
    自己倒好,心眼被屎蒙住了一樣,就認準了仨字:藍砂的。
    藍砂的怎麽了?
    哪怕是一坨屎,隻要是名家雕的,也價值千金。
    再想到在店裏時,和老宋的那番對話,郝鈞恨不得給自己兩嘴巴。
    誰說非宜興籍沒有紫砂名家?
    陳曼生和楊彭年不就是?
    兩人都是浙江人,不但不是宜興籍,甚至不是江蘇人。
    誰說非宜興產的紫砂壺,沒出過名壺?
    曼生壺不就是?
    陳曼生一生為官,楊彭年追隨左右。兩人去過贛榆,去過溧陽,去過淮安,就是沒去過宜興。
    所以,打八百杆子,曼生壺也和宜興扯不上邊。
    但自己怎麽沒想起來,直到林思成解釋過後,才如醍醐灌頂?
    隻能說,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不是宜興產,算什麽紫砂壺?不是宜興籍,你算什麽紫砂名家?
    哦對,不單是自己這麽想,還得加上老宋。
    狗日的,要是知道這是曼生壺,怕是腸子都能悔青:好幾百萬的寶貝,被他當垃圾一樣的硬塞了出去。
    咦,這麽一想,舒服多了?
    看他緩了過來,臉上也有了笑容,林思成暗暗點頭。
    別說,郝師兄這心理建設能力,還是挺強的。
    他笑了笑:“師兄,這壺挺少見的!”
    “當然,曼生壺存世的雖然多一些,但也隻是相對鳴遠壺而言!”
    “也挺值錢。”
    “廢話,下了兩百萬,我頭割下來……嗯,不對?”
    郝鈞猛的一頓,斜著眼睛:“想說什麽?”
    林思成的神情很鄭重:“師兄,這壺價值很高,不單單是研究價值,還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和科學價值。
    其它不提,隻從‘清代第一隻藍砂壺’而言,就能算得上珍品,甚至是孤品。沉澱幾年,再稍稍運作一下,翻個兩三倍不是不可能……”
    兩百萬的兩三倍是多少?
    四百萬,六百萬?
    “兩三倍就兩三倍吧!”
    “關鍵的是,這壺還是……”
    “好了,再別說了!”
    郝鈞揮手打斷,神色同樣很鄭重,“林思成,你能叫我一聲師兄,那咱就是講究人,咱誰也別埋汰誰!何況,以後的日子還長,你急什麽?”
    想想今天,林思成從前到後,有哪句話是帶有誤導意味的?沒有。
    有沒有提醒過?
    何止是提醒?就差喊了。
    而再要提醒,他醒不醒不好說,老宋保準第一個先醒。
    所以,林思成已是仁至義盡,今天這漏他撿的天經地義。
    自己之所懊惱,也是惱自己腦子不開竅,林思成那樣點,都點不醒。
    況且,不讓林思成撿,難道讓老劉和姓吳的撿?
    真要被那兩個王八蛋撿走,自己能悔一輩子。
    當然,話再反過來說:於情於理,林思成確實該給自己分一點,但他老郝缺這點?
    他缺的是林思成這樣的朋友。
    看看身邊的那些王八蛋,就像老劉。再看看林思成,高下立判……
    林思成點點頭:“好!”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要說什麽分不分的,就是矯情了。
    正如郝師兄所言:日久見人心。
    “那師兄,醫院還去不去了?”
    “來都來了……哦對,到門口停一下,買點東西!”
    “還買什麽東西,把這壺往他麵前一擺,說是你帶我撿的,保準爺爺笑的合不攏嘴。”
    “林思成,你少扯蛋!”
    一碼歸一碼,到醫院來看病人,空著兩隻手算怎麽回事?
    郝鈞沒聽林思成的,揀了些新鮮的水果,又拿了兩個上好的禮盒。
    兩人上了六樓,遠遠的就聽到爽朗的笑聲。進去一看,林長青和關主任坐在窗邊,談笑風生。
    “咦,關主任,你不是回單位了麽,跑挺快啊?”
    “怎麽,我就賣給單位了,連班都不能下的?”
    兩人開了句玩笑,郝鈞和林長青打招呼:“林教授,聽林師弟說你病了,順路看看你!”
    “麻煩郝秘書長,承誌,倒茶。”
    聽說話的語氣就知道,兩人隻是點頭之交。所以郝鈞沒好直接找爺爺幫忙,而是從自己這裏拐了個彎。
    結果倒好,忙沒幫上,壺倒成了自個的?
    林思成幫著老爸倒茶,轉過身來時,關主任從郝鈞手裏接過盒子,還在手上掂了兩下:“像是瓷壺,哪淘的?”
    郝鈞接過茶杯,慢條斯理:“關主任你悠著些,這可是鳴遠壺!”
    關主任嚇了一跳:“啥壺?”
    “陳鳴遠的鳴遠壺!”郝鈞語氣淡然,矜持中透著幾絲得意,就像這壺是他撿的一樣,“掏了八萬呢!”
    “老郝,你是長的醜,想的美!”關主任“嗤”的一聲,“別說八萬,一百個八萬都不可能。”
    “我又沒說這八萬是我掏的?再說了,你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拆開也不可能。
    關主任沒客氣,找了把剪刀。
    也不止關主任,林長青也覺得不可能。一時興起,伸手幫忙。
    三兩下剪開膠帶,又拆開紙箱。露出壺嘴的一刹那,兩人齊齊的一怔:看著有點像是……老紫砂?
    仔細再看:不是像,就是老紫砂。
    隻看這泥色和茶漿,少些也有兩百年。
    但要說鳴遠壺……絕對不可能。
    兩人的動作輕了許多,撕了泡沫後,瓷壺露出全貌。
    稍一怔愣,關興民猛往後仰:“陳鳴遠?”
    林長青眼睛微眯,瞳孔止不住的一縮:“傳香壺?”
    前者看的是字,後者看的是型。
    隨即,兩人異口不同聲:
    “假的!”關興民斬釘截鐵。
    “仿的!”林長青一臉失望。
    林教授能看出來當然不奇怪。
    郝鈞看著挑了挑眉毛:“老關,哪裏假了,說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