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窯變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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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興民嗤的一聲:“我要能說出來,我就當老總了,幹什麽公安?”
    他是基於邏輯判斷:有跋有款更有印,特征這麽明顯,要是真壺,八萬怎麽可能買得回來?
    “老郝,你怎麽不問林教授?”
    “林教授要看不出來,就當公安了!”
    關興民又氣又笑,指了指他。
    林長青笑了笑:“壺形仿的極像,但陳鳴遠的字和刻工,比這要差一些……咦?”
    他又頓住:“等等,這字不對!”
    低呼一聲,林長青抱起了壺,翻來覆去的看。
    看一陣,再仰起頭想一會兒。然後再看一陣,再仰頭想一會兒。
    如此三番,他一手抱壺,索性閉上眼睛,然後另一隻手在眼前虛畫。
    就跟畫符似的,比林思成還像。
    郝鈞一臉古怪:在店裏的時候,林思成也是這樣?
    總不能,這是林氏的不傳之秘?
    誰也沒出聲,畫了三四分鍾,林長青睜開眼睛,瞳孔裏放光:“陳曼生!”
    郝鈞佩服的五體投地,豎了個大拇指:果不愧是爺孫倆。
    關主任好像沒聽清:“誰?”
    “曼生十八式的陳曼生,但楊氏曼生壺的痕跡很重,應該是與他和楊彭年合仿的壺!”林長青摩紗著壺身,愛不釋手,“精品!”
    曼生壺又不是多生僻?
    而且恰恰相反,隻要懂點紫砂常識,就知道曼生壺的價值。
    關興民吞了口口水,喉結重重一滑:“八萬?”
    “如假包換,但不是我買的,是林師弟!”
    郝鈞得意的指著林思成,“怎麽樣,這眼神夠犀利吧?我帶他去的……”
    老郝,你開玩笑呢吧,這可是好幾百萬的東西?
    況且在林長青麵前,這樣的玩笑,你也能胡開?
    唏,這表情……好像不是開玩笑?
    兩道劍眉驀然一挑,眉峰處蹙出的褶皺倏地繃直,關興民心裏一跳。
    這壺真是林思成淘的?
    “小林知道這是曼生壺?”
    “知道,不然他敢花八萬!”
    “老郝,我沒問你!”
    “年輕人麵皮薄,哪好意思自吹自擂?”
    林思成隻是笑了笑,關興民眼神一凝:看來是真的?
    可以啊老林……
    他回過頭,又不由愣住。
    不是……老林,你這什麽眼神?
    這可是你親孫子。
    但看你的表情,怎麽比我還震驚?
    林思成當然懂瓷器,畢竟從小耳喧目染,沒上大學之前還那麽乖,還那麽好學。
    但這隻壺是仿品,還仿得那麽像,僅憑造型、工藝特點、塑壺風格,基本無法指向陳曼生和楊彭年。
    必得靠字體風格,靠雕刻特點,靠篆印風格,或是其它特征。
    也不記得林思成什麽時候研究過書法、字畫?
    好像有。
    他賣給郝鈞的雞毛撣子,不就靠的是字畫知識?
    林長青放下紫砂壺,若有所思:“當時怎麽判斷的?”
    林思成言簡意駭:“陶泥!”
    嗯,材質?
    林長青挑了挑眉毛,拿起壺掂了掂。
    很輕。
    他又敲了兩下。
    外部聲音很脆,但壺腹內的回音稍有些悶,說明胎質不薄。
    那為什麽會這麽輕?
    隻有一個可能:陶土密度低,要比宜興陶土低很多。
    “高嶺土含量低,這不是宜興泥。”
    林長青翻過壺看著足底,
    “卻又是典型的沉積性黏土質粉砂岩,赤鐵礦含量同樣很高,必然與宜興黃龍山夾層礦脈(宜興陶泥產地)屬於同一地質單元……”
    稍一思索,林長青眼睛一亮:“長興,溧陽……不對,就是溧陽:陳曼生在溧陽任過知縣……”
    關興民恍然大悟。
    說白了,就是這隻壺所用的陶泥,產地離宜興不會太遠,比如直接接壤的溧陽。
    而恰好,陳曼生在溧陽任縣令,也是在溧陽收的楊彭年,燒的第一隻曼生壺。
    林思成應該就是以此,推斷這是曼生壺。
    “但理由好像不太夠!”
    關興民搖搖頭,“比如,為什麽不能是長興?長興距黃龍山更近,陶泥成份與宜興泥更相似,而且明中時就有燒製紫砂壺的記載。反觀溧陽,寂寂無聞……”
    “就是因為長興陶泥和宜興陶泥太像,才證明這不是長興壺!”
    郝鈞現學現賣,掏出手電,一抹藍光映了出來,“老關,看到沒有,這隻壺含銅。長興沒有銅礦,宜興更沒有銅礦,隻有相鄰的溧陽有……”
    關興民瞪著眼睛,脖子往前一伸。
    不是,這什麽鬼東西?
    紫砂壺泛藍光……長見識了!
    他是公安沒錯,但不代表他不懂:再不濟,他也是正兒八經的文保專業畢業。隻是剛畢業就被特招,幹了這一行。
    所以,經驗不可謂不豐富,在某此層麵,可能比郝鈞見得還要多一些。
    但說實話,他真沒見過泛藍的紫砂壺。
    那這應該怎麽算:紫藍砂壺,還是藍紫砂壺?
    看關興民被驚的一愣一愣的,郝鈞湊了過來:“老關,換成你,如果不知道這是曼生壺,你買不買?”
    怎麽可能?
    別說八萬,就算隻要八千,他都得考慮考慮。
    咦,不太對?
    郝鈞說,是他帶林思成去的。那就說明這壺他早就看過。但為什麽撿漏的是林思成,而不是老郝?
    關興民狐疑的抬起頭,看了看兩人的神情:一個坦然自若,一個猥瑣猥瑣。
    哈哈……老郝走了大眼了。
    十有八九,林思成點過他,且不止點了一次,但他沒聽,更或是沒信。
    但說實話,換自己,也可能不大信:太年輕了。
    所以,老郝才給自己打預防針:大哥別笑二哥,換成你姓關的也一樣!
    關主任忍著笑:“所以你就沒買?”
    郝鈞訕笑著點頭。
    “林思成沒點你?”
    “點了!”
    “幾次?”
    郝鈞跟個蒙嘴葫蘆一樣,不吱聲了。
    “哈哈……那你活該!”
    正樂的不行,林長青放下壺,看了看郝鈞,又看了看林思成。
    神情很是驚訝,又透著絲鄭重。
    郝鈞大致明白,渾不在意的笑了笑:
    “林教授,林思成說過,這隻壺很可能是孤品,如果沉澱兩年再上拍,至少能拍五六百萬……剩下的話,我再沒讓他說,所以你不用覺得過意不去……”
    老郝大氣,林思成更大氣。
    換關興民,肯定會猶豫一下:這可是六百萬,萬一老郝要分一半怎麽辦?
    “確實不低!”林長青點點頭,“畢竟是窯變瓷!”
    關興民和郝鈞齊齊的愣住,頭皮直發麻: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