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個都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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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望舒滿臉喜色:“劉海粟?”
    林思成格外篤定:“劉海粟!”
    如果把國內近代的油畫家排個名,劉海粟不敢說前三,但排前五還是相當中允的。
    但如果說“西體中用”、“借西融中”,那劉海粟獨占鼇頭,當之無愧。
    他將國畫中的潑墨改為潑彩,應用在油畫創作當中,筆觸更是借鑒了大量國畫技法。用筆放達勁健,奔騰起伏,且富有節奏感,具有極為濃烈,且獨特的個人創作風格。
    林思成斷定,自己絕不會看錯。
    單望舒抿了抿嘴:“去年過年,和你老師到滬上玩,我在九曲橋買的……當時我就覺得有點像,但沒敢確定。
    之後匆匆忙忙回了西京,就拍了兩張照,發給字畫館的老師看了看。他們也覺得像,沒想還真是?哈哈,我當時就花五千二……你老師當時還說我拿錢不當錢……”
    家裏不缺錢,她也沒什麽概念。但誰不喜歡這種花了極小的代價,淘到珍寶的驚奇和喜悅?
    所以單望舒越說越開心,眼睛眯成了兩道縫。
    林思成反倒驚了一下:五千二,真就厲害了?
    劉海粟的作品可不便宜,哪怕是油畫。
    像這一幅,篇幅大概四尺鬥方,現在差不多兩百萬左右。
    自己一個多月,林林總總賣了七八件,也就這麽多。
    不過隻限近兩年,等再過幾年,國家出台“限展令”之後,至少還能翻三番。
    但價值隻在其次,重點在於單師母的眼力:近當代,國內擅長油畫創作的畫家何其多?
    就各大院校培養出來的,沒十萬也有八九萬,一年畫個幾十幅,流入市場的又該有多多?
    而且沒章沒款,沒題沒跋,但她一眼就能看出劉海粟的創作風格,可見單師母的鑒賞功底?
    林思成感慨一下:“師娘好眼光!”
    “還行……哈哈……在字畫館學那麽多年呢……”
    單望舒捂著嘴,笑個不停,“其實我也走過好多次眼,賠了好幾萬……你老師動不動就提……其實他賠得比我還多。”
    王齊誌默不作聲,慢慢的把腿放下來,腰也不板了,架子也不端了。
    何止是多?
    當然,整體肯定是賺的,還賺不少。問題是,這三座架子上百多件,加起來都還沒老婆的那一件貴……
    看王齊誌有些訕訕的模樣,葉安寧擠了擠眼睛,好像在說:小舅,你也有今天?
    王齊誌“嗬”的聲,朝著林思成支了支下巴:葉安寧,你還有臉笑話我?
    這是什麽?油畫,還出自頂有名的大家之手。但你舅媽當初帶回來,你怎麽說的:看著也還行……
    就這眼光,你五年國美,又在故宮從小泡到大……全學狗身上去了?
    笑容僵在了臉上,葉安寧囁動了幾下嘴唇,又咬住了牙:誰還沒個走眼的時候?
    小心翼翼的收起油畫,單望舒滿臉的慈母笑:“思成,累壞了吧,坐下喝茶杯!”
    “呀,都涼了……王齊誌,你不知道重新泡一壺?”
    嘴裏嘮叨著,單望舒拿起茶壺去了廚房。
    王齊誌一臉懵逼:我好好坐著,連聲大氣都沒出過,都挨罵?
    還有,林思成累啥了,他就站那看了十來分鍾……
    他撇撇嘴,拿起酒瓶:“再來點?”
    林思成點點頭:“老師,少來點!”
    “好,你就一杯!”王齊誌擰開瓶蓋,又朝廚房喊了一聲“望舒,弄兩涼菜!”
    “小舅我去吧!”葉安寧笑嘻嘻的站了起來,“舅媽今天這麽開心,肯定也得喝兩杯!”
    也對。
    王齊誌又拿過一隻杯子。
    邊喝邊聊,賓主盡歡。
    喝完這一瓶,將將九點,林思成告辭,一家人起身相送。
    剛到門口,單望舒一拍額頭:“呀,差點給忘了……”
    說著轉身,從餐桌上提起一個袋子,騰騰騰的跑了回來:“思成,你不抽煙,酒也不怎麽喝,茶葉肯定喝的。帶回去嚐嚐鮮……”
    林思成推辭,單望舒硬塞他手裏:“又不多!”
    袋子很小,裏麵放著兩隻小罐,確實不多。
    但王齊誌臉上的肉直抽抽。
    林思成仔細瞅了瞅:哈哈,鳳凰單叢的竹葉香?
    這麽說吧:就其中的一罐,如果換成今天他帶來的那些水果和軟中華,林思成至少能來二十回。
    關鍵的是:有錢都買不到,可遇而不可求。拿回去給爺爺,老爺子一高興,少說也換一件晚清粉彩。
    都塞手裏了,不可能還回去,林思成笑眯眯的點頭:“謝謝師娘!”
    “都叫師娘了,謝什麽謝?路上慢點……”
    “好的師娘,老師再見,安寧姐再見……”
    看著林思成嘻嘻哈哈的跟自己擺手,王齊誌嘴角又抽了一下:過年的時候,他謀算那麽久,才偷回來四罐,這不要臉的一次就帶走了一半?
    轉念間,林思成下了樓梯,直到樓下的單元門響了一聲,幾個人才進了門。
    單望舒輕輕的吐了一口酒氣,眼角還帶著笑意:“聊會?”
    王齊誌點點頭:“聊會!”
    葉安寧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我去洗碗!”
    王齊誌怔了一下:“嗬!”
    “嗬你個頭!”
    單望舒拍了他一把,兩人回到客廳。
    葉安寧又砌了新茶,琥珀色的茶湯衝進白盞,茶香隨著霧氣飄散。
    男人一杯,自己一杯,單望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往廚房眨了眨眼睛。
    王齊誌搖搖頭。
    “你搖什麽搖?”俏麗的眼角微微一挑,單望舒麵露不虞:“二十四了喛?”
    她又哈了一口茶氣,懶洋洋的往後一靠:“多合適?”
    林思成長的好看,性格也好:溫溫和和,輕聲笑語,卻又不失棱角。
    關鍵的是,能力超強:將將二十歲,漏能撿得,瓷能補得,實驗室也能進得。
    但凡王齊誌和葉安寧不是瞎吹牛,這樣的人才,真就是掐了尖尖兒,十年都遇不到一位。
    而其餘不論,就說鑒賞,就說剛才:不論是瓷盤、葫蘆,還是漆盒,到林思成手裏,從前到後最多三分鍾,他就能給出極為肯定,且極為準確的結論。
    特別是那幅油畫,自己鑽研美術十多年,不可謂學的不精,但當時見到時也隻是懷疑。甚至信的少,疑的多,不過是抱著萬一的心態買了回來。
    而林思成,就看了十分鍾。
    再想想上一周,王齊誌每天都會和林思成討論實驗室如何構建,項目如何展開。
    然後,每天回家後,王齊誌都會打電話,向國博和文物局的前輩、老師們請教、複盤。想想那些老師前輩們的驚讚,以及王齊誌臉上遮掩不住,而又得意的笑。
    報告又不是他設計的,他得意什麽?
    當然是得意自己眼光超好,撿到了寶。
    甚至臭屁、自傲如王齊誌,都不得不違心的承認,林思成確實要比自己強那麽一點點。
    隻是強一點點嗎?
    再想想當年:為了幫自己把王齊誌拴牢實,自己爸、自己媽,還有弟弟妹妹,幾乎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本事。
    特別是爸和媽,對他比親兒子還親。還好,得償所願……
    反正一想起來,單望舒就開心,嘴角止不住的勾了起來。
    還以為她在瞎高興,王齊誌撇了撇嘴:“我勸你別高興太早!”
    掃興鬼!
    單望舒靠過去,掐了他一把,王齊誌呲牙咧嘴。
    “看到沒!”單望舒又往廚房支支下巴,“竟然知道害羞?從小到大,你見過沒有?”
    王齊誌愣了一下。
    嘿,還真別說?
    就頭兩年,葉安寧還在上大學時,姐夫的那些兄弟、朋友,二姐的那些領導、同事就開始動念頭了。
    漂亮、溫柔、聰明、大方,能力強。
    關鍵在於,母親家世好,父親家世更好……簡直不要太完美。
    但可惜,也就止步於動動念頭。
    甚至於,都不需要大人開口婉拒,往往隻是三五句禮貌而客氣的笑談,葉安寧就能讓對方父母的話湧到舌根底下,卻吐不出來。
    也不管你是什麽樣的才俊,家世多好,同樣隻是三五句笑談,就原型畢露,訕訕而退。
    直到那時候,這些人才知道,溫柔隻是表像:溫柔之下是一層鐵盾,鐵盾之後,是一排排暗露寒芒的箭頭……
    而像今天這樣,葉安寧盡可能斂起很少露出的鋒芒,一味裝乖,就跟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
    怪不得老婆這麽積極?
    但想想那天在實驗室……
    王齊誌歎了一口氣:“有點難!”
    “難什麽,怕姐夫不同意?”
    說句實話,家世確實不大對等。但以林思成的能力,彌補三個差距都有餘……
    單望舒眉頭一皺,“隻要二姐點頭,姐夫哪敢說不同意?”
    王齊誌一聽就笑。
    無論裏外,家裏都是二姐做主,姐夫確實說了不太算。
    至於姐姐,當然不會對自己和單望舒言聽計從,葉安寧的意見更是得往後排。但說實話,像林思成這樣的,實在太難不讓人喜歡。所謂的家世,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單望舒能想到的,他這個舅舅也能想到,甚至於,想到的要早的早。
    王齊誌捏了捏眉心:“上次,安寧他們公司開完會,我在實驗室提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林思成是什麽樣的表情?”
    稍稍一頓,王齊誌比劃了一下:“歎為觀止,驚為天人!”
    “我又讓他評價了一下,你猜他怎麽說:冷靜、理智、果決……”
    葉安寧是挺果決的,但也要看對誰。
    單望舒皺著眉頭:“所以你就打退堂鼓了?”
    “不然呢?”王齊誌點點頭,“第一印象最重要!”
    “第一印象個屁,那算什麽第一印象?他們的第一印象是那隻狗盆……”
    單望舒一下站了起來,瞪著眼睛,略帶威脅:“王齊誌,我警告你,你敢拖後腿,我跟你沒完!”
    “好好好……保準不拖後腿……”
    王齊誌哭笑不得,“但林思成才二十!”
    “正因為他才二十,要是晚兩年,早不知跑哪去了?”
    何需兩年?
    王齊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商妍的那個學生:一見林思成,眼睛裏就像泓了水……
    他又歎口氣,看了看廚房:“你也別剃頭挑子,光顧著自己熱,葉安寧怎麽想的,還不知道呢?”
    “虧你還是舅舅?算了,我也沒準備指望你……”
    單望舒一揮手,格外霸氣:“有我在,一個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