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劉海粟(月票加更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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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氣彌漫整個餐廳,餐桌上擺的滿滿當當。
    有葷更有素,色香味俱全。
    葉安寧緊握筷子,腕骨上繃出青筋,丹鳳眼被熱氣蒸得水光瀲灩,濃密的睫毛上凝出細密的水珠。
    筷子不停的夾,嘴裏不停的嚼,兩腮鼓的像是包子,沾著飯粒的嘴角被醬汁染的晶亮。
    這吃相……跟剛放出來一樣?
    林思成舉著筷子,頓在半空。
    葉安寧好像覺察到了什麽,抬起頭憨憨的笑了一下:“林思成,真香!”
    然後,依然如故。
    王齊誌咬著牙根:葉安寧,豬都吃的比你好看。
    他剛想罵一句,小腿上挨了一下。
    也對。
    一時忘了,林思成也在。
    就當看不見,王齊誌低頭吃飯。
    單望舒給王有堅夾了一塊魚片,眼睛裏帶著笑:“有堅,好不好吃?”
    “嗯嗯~好吃!”
    小胖子猛點頭:“師哥,這是什麽魚?”
    林思成笑了笑:“溫熗鱖魚片。”
    “蝦呢?”
    “就普通的紅燒蝦,不過要先用豬油炸一下!”
    “真好吃~師哥,你下周也來家裏作客好不好?”
    林思成反倒被問住了:來是不來?
    他想了想:“好!”
    小胖子眉開眼笑,單望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王齊誌反倒一頭霧水:剛不是還罵我沒禮貌嗎,怎麽一轉眼,娘倆又惦記上讓林思成下周來做飯了?
    正狐疑著,單望舒用公筷給林思成夾了一隻蝦:“齊誌說,你才二十,上學挺早?”
    “謝謝師娘!”林思成笑了笑,“也不早,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跳了一級。”
    “哦,怪不得,幾月的生日?”
    “十一月二十號!”
    “那快了呀?”說一了句,單望舒像是突然想了起來,“齊誌,安寧的生日是幾號來著?”
    王齊誌還有些納悶:你從小帶到大,你不知道葉安寧生日幾號?
    “十一月十三號啊?”
    “呀,離這麽近,就差著一周?”單望舒好驚奇的模樣,“思成,你到時候要過一下的吧?”
    “啊?”林思成怔了怔:“以前沒過過!”
    “哦,這樣的嗎?”單望舒一點兒都不失望,“安寧基本也不過,但今年肯定要過一下的,到時候請你,你會來的吧?”
    林思成也沒多想:“來!”
    “那說好了,人多了才熱鬧!”
    單望舒抿著嘴笑了笑,又看了看葉安寧。
    葉安寧就坐在旁邊,筷子下意識的停了一下,眼簾微微一垂。
    單望舒暗暗點頭:妥了!
    一說過生日,王齊誌特意的算了一下,又“咦”的一聲:“我差點忘了:生日一過就是二十四,丫頭明年本命年?”
    葉安寧頓了一下,隱晦的瞪了他一眼。單望舒牙根都要咬碎了,恨不得把手裏的飯碗扣王齊誌的腦門上。
    王齊誌啊王齊誌,哪壺不開你提哪壺?
    該你聰明的時候,你比豬還蠢!
    小腿上又挨了一下,比之前重好多,王齊誌才後知後覺。
    嘴微微一張,眼底閃過幾絲古怪:就說又是讓林思成下周來做客,又是請他給葉安寧過生日的,原來老婆是這個意思?
    轉著念頭,他又看了看葉安寧。
    看著是挺憨,但問題是,林思成還能不知道你是真憨還是假憨?
    算了,順其自然,聽天由命吧。
    他沒半點要攪和的意思,悶頭吃飯。
    小胖子吃完飯,自己去寫作業,單望舒拿來酒瓶和酒杯。
    知道林思成不是很喜歡,王齊誌就開了一瓶,四個人每人一杯。
    就閑聊,聊學校,聊王齊誌以前的趣事,聊單望舒現在的單位。
    葉安寧突然想了起來:“林思成,你明天有沒有時間,幫我看件東西……”
    話音還未落,王齊誌一口回絕:“沒時間!”
    葉安寧抿了抿嘴:“我說的是放學以後!”
    “放學以後也沒時間!”王齊誌放下酒杯,“葉安寧,我還沒問你呢:你上的這是個什麽破班?那麽大個公司,再沒人了……”
    話還沒說完,腿上又挨了一腳。王齊誌頓了一下,又撇了撇嘴:“明天帶回來看,這兩天林思成有事,沒時間出去,晚上也得住校!”
    隻當是實驗室有事,單望舒和葉安寧也沒多想。
    又聊了一陣,聊到第一次見麵,以及林思成賣給王齊誌的那本內參。單望舒指了指博古架:“思成,你眼力那麽好,正好你幫我看看,這些東西怎麽樣?”
    霎時,王齊誌心裏一緊。
    頓然,林思成心中明了。
    電光火石之間,師生倆交換了一個眼神。
    單望舒沒留意,但葉安寧看的分明,微微的撇了一下嘴。
    “好的師娘!”
    回了一句,林思成站了起來,單望舒和葉安寧也站了起來。
    唯有王齊誌,老神在在,端著杯子慢慢的呷酒。
    書裏說的好:任他八麵來風,老夫巍自不動……
    東西挺多,三座博古架,幾乎沒空的地方。
    也挺雜,上到金石印章,下到瓷器古幣,應有盡有。關鍵的是,都挺真。
    不過不奇怪:王教授眼力不差,經驗更豐富,能讓他打眼的東西不多。
    正這樣想著,單望舒取下來一件瓷盤:“先看這一件!”
    “好!”
    林思成接到手中:
    一方圓盤,白釉底胎,盤底繪著一束鬆枝,一隻白鶴單足而立。
    釉麵光潤,顏色鮮亮,畫工也極好:設色淡雅、筆力勁秀。
    就是有些新,釉麵明顯泛著賊光,畫的也過於逼真。
    大致看了一遍,林思成又翻過來,看了看款:大清光緒年製。
    肯定不是光緒時的東西,但這一件,也絕不至於讓王齊誌走了眼。
    他格外篤定:“師娘,這是民國時的新粉彩,融合了西洋畫法,用的也是去鉛的釉料,隻不過借用了一下光緒的款。”
    看的挺快?
    從上手後到有結論,也就兩分鍾。
    單望舒點點頭,直接略過這一架,到了中間,然後又拿出一件刳器,即葫蘆。
    這種東西很少見,因為不實用,所以民間很少製作,所以又稱“宮廷刳器”。
    大致方法為葫蘆結果時,用各種形狀並刻有各式花紋的模具將其夾緊,待其自然長成後再行裁割加工,即成為所需的器具。
    一般都作擺件,且不加雕刻,故秀巧清朗。
    再看這一件:呈曲頸回首的鴨形,中部細長彎轉為頸部,又配以鴨嘴,惟妙惟肖,且紋理自然。
    還是康熙的款?
    唯有一點,太舊了些,有些地方雖仍有光澤,但不飽滿,也不自然。
    同樣的,林思成認為,這樣的東西應該不至於讓王齊誌走眼。
    “現代的仿品,最早不過建國前!”
    “啊,仿的嗎?”單望舒好像很驚訝,“怎麽仿的?”
    “先洗:氫氧化鈉或過氧化氫對表麵進行處理,出現腐蝕紋路後,再烤,再薰,然後細砂打磨。然後再打蠟,再擦拭,使木器表麵出現老舊,但留有包漿的效果。”
    單望舒怔了怔:“挺複雜?”
    “是挺複雜!”林思成轉身放了回去,“不然仿不到這麽逼真!”
    單望舒的臉上露出幾絲失望。
    林思成沒看到,但葉安寧看的很清楚,抿著嘴無聲的笑。然後回過頭,朝著王齊誌眨了眨眼睛。
    王齊誌瞪了她一眼:你舅媽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葉安寧使了個眼色:我哪知道?但你活該。
    讓你給林思成打暗號,這下好了吧?
    又往前,單望舒取下了一隻漆盒,林思成瞅了瞅:剔紅茶花蓋盒?
    這段時間一直研究大漆,漆器倒是第一次見。
    仔細再看:蓋麵飾十數朵山茶花,橢圓形葉穿插其間,前後掩映,布局飽滿,生意盎然。
    立牆依次飾菊花、薔薇、山茶、牡丹、石榴,兩兩成組,俯仰相間。
    工藝極具代表性:典型的明永樂多層朱漆雕刻花盒,漆層肥厚,雕工圓潤。
    可惜,仿的:漆器同樣會老化,從明初放到現在,顏色不可能還保持如此鮮豔。
    應該是清末時期的產物,但民間仿不到這個精美度,至少也是宮仿。
    又瞅了一遍,“仿品”兩個字到了嘴邊,無意間瞄到葉安寧似笑非笑的模樣,林思成急中生智,舌頭打了個彎:
    “師娘,這是清仿!”
    “啊?”單望舒眼睛一亮,“大致哪一朝?”
    對啊,哪一朝?
    頂多光緒後,但肯定不能這麽說。
    一轉念,林思成提前了兩百年:“至少清三代,看著像乾隆之前……”
    “呀,是嗎?”單望舒更開心了,“你老師也說像是康熙仿!”
    “對對對,就是康熙仿!”林思成猛點頭,“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還是老師有眼光!”
    葉安寧咬著牙,低著頭,五官皺成了一團。
    沒辦法,她不這樣,就會笑出聲來。
    越忍越痛苦,心裏暗暗的罵:林思成,你也是夠了,這是你師娘,你就這樣哄?
    當然,最該怪的是舅舅:太過分了!
    正罵著,看單望舒拿下了一幅畫框,葉安寧心中一動,湊近了一點。
    是一幅油畫:文靜的少女披著狐皮裘肩,靜靜的站在樹下。
    但沒題、沒跋,沒款,也沒章,就隻有畫。
    仔細再看:整體呈冷色調,但色彩表達強烈,線條粗放拙樸。且用筆極重,卻又隱透鋒芒,頗有幾分“重劍無鋒,大巧不工”的韻味。
    主色調為黑,又輔以灰、黃二色,層次豐富,對比鮮明,視覺衝擊感很強。
    奇怪的是底圖的構色:像是國畫中的潑墨,而後喧染,勾勒。再之後,才用油畫技法調整細節。
    特別是線條的處理:勾勒、留白、皴染,典型的中鋒用筆。
    這樣一看,就成了典型的“西畫中法”:國畫的潑墨山水技法,又融合了西方印像派的光影技術。
    關鍵的是色墨交融,東方的寫意傳神與西方的立體感交織,既有視覺表現,又有神韻流轉。
    能畫到這個程度,定然是名家。
    而且很熟悉。
    林思成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又猛的睜開。眼神掠過單望舒和葉安寧,瞳光裏閃過一抹光。
    再看沙發上的王齊誌,四平八穩,老神在在。
    看林思成盯著他,王齊誌慢悠悠端起茶杯:“看畫啊,你看我幹什麽?”
    葉安寧撇撇嘴:舅舅,你以為林思成是在給你打暗號嗎?
    他是驚訝:不應該啊,老師什麽時候有了這份眼力和功底?
    正暗暗樂嗬,林思成吐了一口氣:“劉海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