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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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添了新茶,熱霧升騰而起。
“吧嗒”一聲,手電的光柱消失。
林思成收起放大鏡,手指在桌麵上輕輕一點:“降一點!”
這是看好了?
男人頓然一喜,但語氣很堅定:“三十八萬,一分都少不了!”
話剛說完,老太瞪了他一眼:“不少了,家裏那兩件,也才賣十三萬!”
“嫂子,那兩件是實在沒人認識,賣不出去才當搭頭給大哥的!但這件不一樣:這是唐代的鏡子……”
男人頓了一下:“再說了,這鏡子,大哥也占三成!”
一聽自己家也有份,老太不吱聲了。
林思成默然不語,看似在猶豫。腦子裏卻飛快的轉:那兩件賣不出去……誰賣不出去?
這塊鏡子,兄弟倆都有份。但他大哥早都進去了,那這種分法是誰定的?
關鍵的於,大嫂一點兒都不知情,這小叔子卻一點兒都不瞞著,更不賴賬?
三十多萬的三成,少說也是十萬左右。在人均收入不足一萬的2007年,至少要一個壯勞力辛苦幹十年……這大哥的威信就這麽高?
隱約之間,林思成有一種預感:好像已經摸到邊了……
看林思成不說話,還以為這生意要黃,老太有些著急,踢了小叔子一腳。
男人撓了撓腦袋,很是不情願:“就低三萬,再不能低了!”
三萬,不少了。
林思成點點頭,取出一張卡,遞給了男便衣:“章哥,你們帶這位大哥去轉賬。”
而後,他推推鏡子:“鏡子拿好,等錢到賬,東西給他!”
男人呼了一口氣:賣了五六年,終於賣出去了。
老太喜笑開:又是十萬進賬。
她也要跟著去,男人沒有拒絕:這錢遲早得分,早給早清。
叔嫂跟著男便衣卻了銀行。
幾十萬的轉賬,既便是ViP卡,也得支去大銀行。時間稍久,差不多一個小時才回來。
林思成接過鏡子裝進了包裏,又拿出四遝錢,拆開一遝分走一半,把剩下的往前一推。
“麻煩大娘!”
頓然,老太笑的眼睛都找不見了:說給一成,就給一成?
她老漢判了九年,也就給了三十來萬……
老太忙不迭的道謝:“娃兒,大娘給你做正宗的西安臊子扯麵,賊香!”
林思成搖搖頭:“謝謝大娘,不是太吃的慣!”
“呀,你是外地人,沒聽出來?”
“我伲是紹興人!”林思成用紹興話回了一句,又換成關中方言,“在西大讀的書,讀了四年咧!”
姑嫂倆沒去過浙江,哪知道紹興話怎麽講?
不過能聽出來,林思成的關中方言裏明顯帶著一點口音。
而旁邊的兩個便衣驚的心裏跟貓撓一樣。
他倆一個江蘇,一個浙江,還能聽不出來林思成的浙江話正不正宗?
關鍵是後麵這句,林思成純純一個西京人,是怎麽把關中話說的“聽著既有那麽點像”、“又有些蹩口”、“還明顯夾雜著江浙”的那種感覺的?
兩個便衣狐疑著,林思成起身告辭。
一家人把他們送了出去。
做成了幾十萬的生意,男人石頭一樣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表情。
還挺熱情,叔嫂倆一直把他們送到了巷子口。
看了看村口的酷路澤,又看了看“浙D”的號牌,男人心中一動:“老板,能不能留個電話!”
林思成點點頭:“當然!”
做戲做全套,不用懷疑,肯定是紹興的號。
三兩下留好,三人上了車。
看著越野調過頭,上了公路,男人目露思索。
左右看了看,看沒什麽人,老太止不住的抱怨:“就你心眼多,前後兩次花了五十多萬,這還能是警察?哪個警察三更半夜,跑去亂墳崗裏找墓?”
“出手這麽大方,三萬多的介紹費說給就給?還開這麽好的車,他背後的老板得多有錢?”
“老二,這是天上掉下來的發財的機會……”
老太絮絮叨叨,男人卻默不作聲。
要是一個多月前,他肯定不懷疑。
但這段時間以來,村裏突然來了好多生人,還一波接著一波?
一進村就問東問西,不是問墓,就是問文物。但問那麽多,東西卻沒買幾件,這不是警察是什麽?
“那是因為皇陵被盜了!”老太撇著嘴,往山上指了指,“那滿山遍野的人,每天跟猴子一樣亂竄,你看不到?”
老太又“嗬”的一聲:“再說了,那娃要真是警察,早把我和你逮了!”
男人被吵的心煩意燥:“嫂子,我沒說他是警察!”
“那你怕啥?”
男人想了想:“他剛找過墓沒兩天,陵山上的人就圍成了黑疙瘩。然後,雷子就進了村……”
老太一怔:那娃兒……是挖墓的?
小叔子怕的是:說不定已經挖了,所以陵山上才那麽多人,之後又來那麽多警察?
他更怕那娃把警察招來……
“肯定不是,他就找了那麽一小會,剛上山就下來了!”老太搖頭,“再說了,要真是他挖的,陵園門口停那麽多警車隊看不到,還哪裏敢來?”
這倒是。
不然男人不會留電話。
“嫂子你別急,我回去問問放卡的(團夥中負責警戒和打問消息)再說。”
老太點頭:“要是賣了東西,別忘了我的好處費!”
男人歎了口氣……
……
大樓的陰影逐漸拉長,徐徐的冷風中裹著辣子油的辛香。
人頭大的瓷海碗,扯麵累的冒出了尖。肉丁夾著黃花菜,琥珀色的油汁漫到了碗沿。
林思成怔了一下:“咱西京的扯麵,啥時候能給這麽多了?”
章豐沒說話,遞過來一雙筷子,往旁邊支了支下巴。
林思成轉過頭,“省委機關小區”的牌匾沐浴在陽光裏,警衛站的筆直。
就說嘛。
他回過頭,掰開筷子。
三兩下吃完,三人出了餐廳。
隔著一條馬路,就是省博。提前和姚漢鬆約過,實驗室早已準備就緒。
剛一進門,姚漢鬆又開始抱怨:“你這是打鐵的賣大餅,純粹不務正業。放著實驗不做,工藝不研究,和公安瞎攪和什麽?”
林思成笑:“早點找到墓,也能被少盜一點,也能少點損失……”
姚漢鬆瞪著眼睛:“西京幾千上萬號公安,全是吃閑飯的?”
林思成不說話,隻是笑。
兩個便衣對視一眼,又撇撇嘴:這老頭嘴挺毒?
看姚漢鬆意猶未盡,還想嘮叨兩句,林思成手疾眼快,把兩方銅鏡拿了一出來。
果不然,隻是瞄了一眼,姚漢鬆眼睛一睜:唐代金銀平脫鳳紋鏡,這麽大不說,還是四方形?
關鍵的是這個銀飾的鳳紋,使用者必為從二品縣主(親王之女)。說聲禦賜,也不為過。
但突然間,林思成卻帶回來了一方?
姚漢鬆抱在懷裏,翻來覆去的看:“哪來的?”
林思成歎了口氣:“剛從文物販子那收的!”
“花了多少?”
“不多,三十五萬!”
才三十五萬?再翻十倍都值……
姚漢鬆愛不釋手:“那你歎什麽氣?”
林思成頓了一下:“上一周,邊防機關截獲了一方‘富平候印’,金的!”
姚漢鬆猛的愣住:不加諡號,必為列候始候……那是張安世的列候金印?
而且,從未有出土先例,等於那是舉世間第一方。但差一點,就被盜墓賊弄到了國外。
而與之相比,這方銅鏡算得上什麽?甚至有些不值一提……
下意識的,老人想起剛才他嘮叨時,林思成半開玩笑的那一句:早點找到墓,也能被少盜一點,也能少點損失……
自己這覺悟,還沒這小孩高?
姚漢鬆歎了口氣,拍了拍林思成的胳膊。
隻是檢測鏽跡成份,速度很快。也就半個小時,就出了結果。
瞄了一眼,林思成心中猛的一鬆。
果然,一點兒都沒猜錯:兩方銅鏡的鏽層成份,一模一樣。
姚漢鬆也看了一眼:“埋重了?”
林思成點點頭。
在西京,像這種兩個朝代的墓摞一塊,一點兒都不稀奇。有的時候,甚至能挖出三迭墓:漢一層,唐一層,宋元或是明清又一層。
姚漢鬆盯著兩方鏡子:“能不能判斷出來大致出土範圍?”
林思成點點頭:“能!”
金銀平銳工藝始於大周武皇長壽年間,安史之亂後被肅宗禁絕。
等於就造了六十來年,這期間有資格封縣主,且能葬在長安的李氏宗氏女數一遍,不外乎就那十家:崔、盧、鄭、王、韋、裴、柳、薛、楊、杜。
再結合“與張安世墓重迭”、必然在鳳棲原這一點,基本能縮小到兩家:城南韋杜,去天五尺!
所以,就憑這兩方銅鏡,林思成敢把之前說的“張安世墓疑似在鳳棲原”的“疑似”去掉。
隻要能找出韋杜兩家在武皇到玄宗時期娶過的縣主,林思成就敢把墓葬範圍鎖定在一公裏之內。
到時候,連墓都不用找,隻需要工一停,警方再一圍……
正暗暗轉念,“噔噔噔噔”,皮鞋踩著地磚,像是一陣風,又快又急。
將將轉過頭,身影一閃,陳朋站在實驗室的門口。
林思成一點兒都不意外。
估計吃飯時章豐(男便衣)給他匯報,說要來省博檢測那會兒,陳朋就來了。
就一直坐樓下的車裏等消息,將將有好消息,就衝了來了。
眼睛微微發亮,神情透著幾絲振奮。
和姚漢鬆打了聲招呼,他接過報告,略略一掃,呲著牙就笑。
陳朋想到林思成好用,但沒想過,依舊這麽好用?
雖然挨了師傅兩捶,還被王齊誌稱爹道娘的罵了一頓,但值了。
也更慶幸。
當初陳朋考慮,要不要把那老太抓起來時,林思成勸了一句:盡量先別抓,抓了也沒什麽價值。
因為他男人不過是最外圍銷贓的跑街,連東西是誰挖的,從哪挖的都不知道,你抓那老太有什麽用?
先留著吧,說不定到最後就能用上……
現在再想:估計那個時候,林思成就已經料到,估計警方抓不到人,文物局也找不到墓。
所以,才留了個活扣……
頓然,把林思成弄到市局的念頭愈發強烈……
陳朋呼了口氣,報告一折,又在林思成的肩膀捶了一下:“找不找?”
“找!”林思成點點頭,“但陳局,如果找不到,你可能會挨批評。”
陳朋“嗬”的一聲:為了這破墓,我打都挨了,何況一頓批評?
他也知道林思成說的意思:國家級高科開發區,當然不可能因為一座墓,就讓二十多平方公裏的航天城全部停工。
而如果隻是一到兩平方公裏,由省級部門出麵,比如公安廳、省文物局,停要基本不存在問題。
當然,至少得確定,是哪一平方公裏。
隻要敢確定,陳朋立馬打申請報告。隻要報告一批,停工的同時調派警力,圍成銅牆鐵壁。別說“國外機構”,他就是從外星來的,也想給老子飛出去。
而即便出現萬一,什麽都沒找到,頂多也就是挨頓批評……
陳朋一拍林思成的肩膀:“走!”
“好,走!”林思成回了一句,又想了一下,“陳局,你要不,問問何局長?”
咦,這小子可以?
兩個單位同時申請,肯定要比一個單位快。而既便最後挨罵,他和何誌剛兩個人一起挨,是不是要好過他一個人挨?
陳朋眼睛一亮,拿出手機出了實驗室。
和姚漢鬆道了聲別,林思成也出了實驗室。
下了樓,到了車場,陳朋也剛打完電話。
剛走過來,準備說什麽,林思成的手機“嗡嗡”的一震。
瞄了一眼,林思成的眼睛“噌”的一亮:不是之前那一部,而是紹興這一部。
他豎起手指,“噓”的一下,然後接通。
果不然?
“老板,咱們晌午時見過……你從我這買了銅鏡……”
男人言簡意賅,“我這還有一件,你要不要看看?”
林思成不動聲色:“是什麽東西?”
“一束唐代的銀花!”
銀花……唐代哪有這種東西?
林思成狐疑了一下:“你先大致說一下,有什麽特征!”
“底下用銀圈箍著,上麵是花,一枝一枝分開的,有八根……花和枝之間,用彈簧一樣的銀絲連著”
銀圈,彈簧,八枝銀花……
林思成的心髒“咚”的跳了一下:這哪是什麽銀花?
這是大唐命婦的花樹冠,又稱花釵冠。按品級:太後皇後十二樹,一品命婦九樹,二品命婦八樹。
何為二品命婦?九嬪、公夫人,縣主……
關鍵的是,包裏的那方銅鏡,也是縣主。
怕不是,連資料都不用查了?
“可以,到哪裏看?”
“你先來接我,我帶你去……”
“好!”
“嘟嘟”兩聲,電話掛斷。又“啪”的一聲,林思成把手機拍到了掌心裏。
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