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在午後抵達了棲霞城。
    高聳的土黃色城牆在烈日下顯得有些斑駁，城門口人流混雜，進出的修士、商旅、凡人腳夫摩肩接踵，喧囂聲、叫賣聲、馱獸的嘶鳴聲混成一片，空氣中彌漫著塵土、汗味以及各種難以言喻的氣息。
    周福的車隊似乎與城門守衛相熟，略作檢查便得以入城。
    城內景象比城外更為紛亂，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攤販擠占著每一寸空地，售賣著從低階符籙、丹藥、礦石到普通日用雜貨等各式物品。建築大多低矮陳舊，偶爾能看到幾棟氣派些的樓閣，門口掛著醒目的招牌，如“百寶閣”、“丹鼎軒”之類。
    “前輩，仙子，小老兒的商行就在西市，簡陋之處，還望不棄。”周福引著車隊穿行在擁擠的街道上，最終停在一處掛著“周記雜貨”招牌的鋪麵前。鋪麵不大，後麵連著院落和倉房。
    安頓好貨物，周福又殷勤地為薑大柱和嶽靈兒在附近一家看起來相對幹淨的客棧“雲來居”訂好了兩間上房。
    “棲霞城魚龍混雜，前輩和仙子初來乍到，還需多加小心。”周福低聲叮囑，“尤其是西街那片，酒樓賭坊勾欄林立，最是混亂。打探消息的話，東市的‘聞風茶樓’、南巷的‘老陳酒鋪’口碑尚可，消息也靈通些。”
    “有勞了。”薑大柱點點頭。
    待周福告辭離去，嶽靈兒站在客棧房間的窗前，望著樓下熙攘的街道，眉頭微蹙，“薑道友，我們.......現在就去打聽大師兄的消息嗎？”
    “不急。”薑大柱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你傷勢未愈，先在此調息片刻。我也需出去轉轉，熟悉一下環境。打聽消息之事，稍後進行。”
    嶽靈兒雖心急，但也知薑大柱說得在理，便點頭應下。
    薑大柱獨自出了雲來居，並未立刻前往周福提到的茶樓酒鋪，而是看似隨意地在街上閑逛，神識卻如同無形的觸角，悄然探聽著周遭的交談。
    “.......聽說昨晚‘快刀劉’在黑市栽了，碰上了硬茬子，一條胳膊廢了.......”
    “城東李寡婦家又鬧邪祟了，請了倆煉氣期的道士，屁用沒有.......”
    “醉仙樓新來了個唱曲兒的姑娘，嘖嘖，那身段.......”
    紛雜的信息流過心頭，多是些雞毛蒜皮。直到他路過一間生意冷清的舊書鋪，鋪子門口，兩個倚著門框曬太陽的老修士正在低聲嘀咕。
    “.......要說近來最稀罕的，還得是青雲宗那位.......”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了？那位爺可是在醉仙樓包了場，跟那位‘玉麵’.......嘿，混在一處呢。聽說前幾日有人多看了兩眼，差點被廢了修為.......”
    “嘖，名門正派的高足啊，怎麽就跟那種下三濫.......”
    “誰知道呢？許是.......臭味相投？聽說那位‘玉麵’最近得了什麽‘寶貝’，正需要個硬靠山.......”
    薑大柱腳步未停，仿佛隻是路過，心中卻已了然。看來周福所言非虛，石衝與那玉麵郎君勾結之事，在底層修士中已不是秘密。
    他在城中又轉了約莫半個時辰，將主要街道、尤其是西街那片區域的地形暗暗記下，這才折返雲來居。
    嶽靈兒已調息完畢，氣色好了許多，正坐立不安地等著。
    “薑道友！”
    “走吧，”薑大柱道，“我們去‘聞風茶樓’坐坐。”
    聞風茶樓位於東市，是一座三層木樓，生意頗好，大堂裏坐滿了各色修士，人聲鼎沸。薑大柱與嶽靈兒上了二樓，尋了個靠窗的僻靜角落坐下。
    點了壺靈茶，薑大柱便看似無意地，與上前添水的店小二攀談起來。
    “小二哥，打聽個事兒。我兄妹二人來此尋親，聽說有位青雲宗的石衝石少俠前些日子在附近曆練，不知近來可有人在城中見過他？”
    店小二動作一頓，飛快地瞟了一眼旁邊戴著麵紗（為避免麻煩，嶽靈兒入城前戴上了麵紗）的嶽靈兒，臉上露出職業性的笑容，壓低聲音道，“客官問的可是伏獸峰的石衝少俠？哎喲，那可是位風雲人物.......不過，近來嘛.......”
    他欲言又止，眼神有些閃爍。
    薑大柱指尖一彈，一塊下品靈石無聲地滑入店小二袖中。
    店小二笑容頓時真切了幾分，湊得更近些，“不瞞客官，石少俠.......確實在城中。隻是，他近日多在.......在西街的‘醉仙樓’盤桓。客官若是尋他，去那兒打聽準沒錯。不過.......”他再次壓低了嗓音，幾乎微不可聞，“.......那地方近來不太平，石少俠似乎.......結交了些特別的朋友，客官若去，還需謹慎些。”
    嶽靈兒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緊了衣角。醉仙樓？大師兄為何會在那種酒樓流連不去？還有“特別的朋友”.......
    薑大柱神色如常，點了點頭，“多謝小二哥提點。”又隨口問了些城中其他瑣事，店小二這才躬身退下。
    “薑道友，大師兄他.......”嶽靈兒聲音有些發緊。
    “眼見為實。”薑大柱抿了口茶，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街市，“既然有了線索，稍後我們便去醉仙樓看看。不過，在此之前，需做些準備。”
    他放下茶杯，看向嶽靈兒，“嶽姑娘，你身上可有能暫時改變形貌、遮掩氣息的符籙或法器？此去醉仙樓，我們最好莫要以真麵目示人。”
    畢竟醉仙樓是青樓，沒有女人進去的案例。
    再說了，嶽靈兒一個黃花大閨女，進去對她名聲也不好。
    嶽靈兒怔了怔，隨即從儲物袋中取出兩張薄如蟬翼的麵具和兩枚斂息佩，“這是‘幻容紗’和‘隱氣佩’，皆是我下山前從百草峰師姐那裏求來的，能暫時改變容貌、收斂氣息，對築基期以下修士效果顯著，但若遇到築基以上或靈覺敏銳者，恐會被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