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眾議澄清.民心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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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堂屋簷的冰棱在劍氣震蕩中簌簌墜落,雲瑤廣袖翻卷間已將刻著獬豸血淚的瓦當收入乾坤鐲。
    她瞥見西南角青磚上蜿蜒的龍涎香血漬,唇角勾起幾不可察的冷笑——這場精心編排的戲,終究是沾了禦書房的味道。
    "諸位且看!"馬秀才突然從旁聽席後轉出,手中《禮經》嘩啦啦翻到《女誡》篇。
    他額間朱砂痣滲出黑氣,分明是方才化作青煙遁走的真身。
    雲瑤垂眸掃過案幾,發現那本該摔碎的玉佩竟在硯台邊泛著幽光。
    王捕快青銅鎖鏈當啷作響,冰霜戰紋攀上他橫在胸前的鐵尺:"馬先生既通聖賢書,可知《刑典》第三百二十條?"他銅鈴般的眼睛掃過瑟瑟發抖的孫婆婆,"偽造證物當杖八十,蠱惑民眾罪加三等!"
    "牝雞司晨本就是大罪!"馬秀才折扇猛擊驚堂木,數十片黑羽竟在案牘上拚出雲氏族徽,"三年前漕銀案,雲尚書的賬冊分明記載著......"他指尖點在某個墨痕未幹的日期上,旁聽席頓時嘩然。
    雲瑤忽然輕叩乾坤鐲,昨夜從死囚胃中取出的冰魄珠滾落公堂。
    珠子遇血即化,顯露出半幅蓋著刑部大印的密函——正是三年前被焚毀的漕銀案原始卷宗。
    冰麵上倒映著馬秀才陡然蒼白的臉,那上麵赫然是皇帝朱批的"準"字。
    "馬先生博古通今,可知這冰魄珠產自昆侖雪蟾?"雲瑤繡鞋碾碎冰珠,寒氣裹著墨香漫過眾人鼻尖,"刑部存檔的鬆煙墨摻著昆侖冰晶,遇熱會顯赤色紋路——您偽造的賬冊,用的是江南貢院的普通鬆墨吧?"
    孫婆婆顫巍巍舉起馬秀才分發的《冤情錄》,泛黃的紙頁在寒氣中突然沁出血色蛛網。
    老太太嚇得跌坐在地:"這...這墨跡會吃人!"她袖口沾染的墨汁竟化作細小黑蟲,朝著馬秀才的朱砂痣瘋狂蠕動。
    "婆婆小心!"雲瑤甩出水袖卷住老人,乾坤鐲裏飛出片梧桐葉。
    葉片裹著玄麟劍氣釘在《冤情錄》上,書中頓時傳出淒厲哀嚎。
    眾人驚恐地看到密密麻麻的"冤"字從書頁爬出,每個字都生著蜈蚣般的百足。
    君墨淵在簷角眯起眼睛,玄麟劍在他掌心嗡鳴。
    透過雨幕,他看見雲瑤鬢間步搖墜著的冰蓮正與王捕快戰紋共鳴。
    當那姑娘指尖拂過被蠱蟲啃噬的卷宗,破碎的墨跡竟在空中重組成漕銀案真相——押運官脖頸處的龍爪痕,分明是禦前侍衛獨門暗器所致。
    "不可能!"馬秀才突然撕開錦袍,胸口浮現出青銅儺麵刺青。
    他抓起驚堂木砸向冰鏡,卻在觸及鏡麵的刹那僵住——鏡中倒映的根本不是公堂,而是皇帝把玩著染血儺麵的禦書房場景!
    雲瑤趁機將玉玨按在染血的瓦當上,獬豸圖騰突然活過來般仰天長嘯。
    神獸虛影撲向馬秀才,竟從他七竅中扯出縷縷纏繞著梵文的黑霧。
    王捕快鐵尺轟然落下,青銅鎖鏈絞住黑霧的瞬間,眾人聽見深宮中傳來玉器碎裂的脆響。
    "妖女!
    你這是妖術!"馬秀才癲狂地撕扯著刺青,那儺麵圖案卻突然張開血盆大口。
    就在利齒即將咬斷他咽喉時,雲瑤彈指將冰蓮打入儺麵口中。
    青銅麵具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化作青煙鑽進了地磚縫隙。
    孫婆婆突然指著地磚尖叫:"字!
    地上有字!"那些被儺麵腐蝕出的孔洞,竟組成了"弑父弑君"四個血字。
    王捕快倒吸冷氣,鐵尺重重敲在寫著年號的地磚上——永昌十七年,正是先帝暴斃之年。
    雨聲忽然停了。
    雲瑤望著瓦當上漸漸消散的獬豸,聽見君墨淵的劍氣在屋簷發出清越龍吟。
    她裝作扶起孫婆婆,指尖靈力已順著地磚裂縫追索到宮牆方向。
    當最後縷黑霧在坤寧宮方位消散時,少女露出恍然神色——原來那青銅儺麵人的鐵鏈,鎖著更深的宮闈秘辛。
    "老身...老身給雲姑娘賠罪!"孫婆婆突然顫巍巍跪下,從懷裏掏出個繡著曇花的香囊,"那日有人給老奴這個,說埋在雲府後院就能得十兩銀子。"香囊撕裂的瞬間,數隻熒光蠱蟲竟拚出半枚玉璽圖案。
    雲瑤扶老人的手微微一頓。
    她望著香囊內襯的鮫綃紋路,突然想起前世被庶妹推進冰窟時,隱約見過同樣的料子——那分明是今年番邦進貢的珍品,皇後宮裏才得三匹。
    簷角玄麟劍氣忽然輕顫,君墨淵按住劍柄的指節泛白。
    他透過雨幕凝視那個挺直脊背的倩影,少女鬢邊冰蓮映著血色公堂,竟比瑤池戰神的鎧甲更灼人眼。
    劍氣不經意掃過她翻飛的披帛,在無人看見的角落,悄悄係了個同心結。
    君墨淵的指腹擦過玄麟劍柄的龍紋,劍氣在同心結上凝出細小的冰晶。
    公堂內雲瑤的披帛拂過滿地血字,那些"弑父弑君"的痕跡突然滲入地磚,化作九條首尾相銜的赤蛇遊向四方。
    "姑娘當心!"王捕快鐵尺橫掃,青銅鎖鏈絞住其中三條赤蛇。
    蛇身炸開的瞬間,碎片竟拚出半塊兵符圖案。
    雲瑤廣袖中飛出三枚冰針,釘住剩餘赤蛇七寸,卻在蛇瞳中看到禦花園荷塘的倒影——那水麵下沉著具掛著皇後金簪的白骨。
    馬秀才殘破的軀體突然抽搐,胸口的儺麵刺青湧出黑血。
    雲瑤乾坤鐲裏的獬豸瓦當驟然發燙,映得滿地血蛇如熔金流淌。
    孫婆婆的香囊突然自燃,灰燼裏滾出顆刻著"永昌"的東珠,正與先帝冠冕上的夜明珠大小相同。
    "雲姑娘請看!"王捕快從赤蛇碎片中挑出片沾著龍涎香的密函殘頁,冰魄珠掃過時顯出"七月十五子時"幾個血字。
    雲瑤瞳孔微縮——那正是前世庶妹推她落井的時辰!
    簷角突然傳來玄麟劍的清吟,君墨淵的劍氣在雨幕中織成星圖。
    雲瑤借著扶起孫婆婆的動作,指尖靈力順著地縫探入坤寧宮方向。
    當觸及冰窟殘留的怨氣時,少女猛地攥緊香囊殘片——鮫綃紋路裏竟藏著皇後鳳印的暗紋。
    "快攔住那些字!"孫婆婆突然指著遊向衙門口的赤蛇尖叫。
    雲瑤甩出水袖卷住最後兩條,卻在蛇鱗縫隙看到皇帝正在禦書房把玩青銅儺麵。
    儺麵眼窩處嵌著的,分明是她前世被奪走的定親玉佩!
    君墨淵的劍氣忽然化作遊龍,將試圖逃竄的赤蛇釘在照壁上。
    龍爪嵌入磚石的刹那,牆皮剝落處露出半幅壁畫——畫中帝王手持染血玉璽,腳下跪著的竟是眉心點著朱砂痣的馬秀才!
    王捕快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與君墨淵戰紋相似的霜花印記:"三日前卑職驗屍漕銀案主犯,在他顱骨內發現了這個。"他掌心的冰晶裏封著枚生鏽的龍紋暗器,正與雲瑤幻境中禦前侍衛所用別無二致。
    雲瑤鬢間冰蓮突然綻放,玄光掃過暗器時,鐵鏽剝落處顯出"內廷監造"的銘文。
    堂外驚雷炸響,銘文在電光中投影到屋簷,竟與君墨淵劍氣留下的星圖完全重合。
    少女望著星圖中閃爍的紫微星位,突然想起昨夜卦象顯示的"帝星隱曜"。
    "雲姑娘,這證物......"王捕快話音未落,手中冰晶突然爆裂。
    暗器化作流光射向西南,君墨淵的玄麟劍後發先至,卻在斬斷流光的瞬間,劍身映出雲裳正在鳳鸞宮焚燒巫蠱人偶的畫麵。
    雨絲突然變成猩紅色,君墨淵的護體罡氣將血雨隔絕在雲瑤三尺之外。
    他看見少女耳墜上沾著的血珠,正詭異地朝著皇宮方向滾動。
    乾坤鐲突然震顫,雲瑤反手按住鐲子時,前世記憶如潮水湧來——冰窟底部的石壁上,刻著與今日血字相同的"弑父弑君"!
    禦書房方向傳來沉悶的鍾聲,血雨在地麵匯成蜿蜒的符咒。
    君墨淵的星圖突然黯淡,照壁上的帝王畫像開始龜裂。
    雲瑤扯下半幅披帛擲向空中,玄麟劍氣裹著布料化作火鳳,將血咒燒出個猙獰的儺麵缺口。
    當最後縷黑煙消散在宮牆方向時,雲瑤拾起片沾著龍涎香的儺麵碎片。
    日光穿透碎片的刹那,她看清裏麵封存著的,竟是三年前自己親手繡給父親的護身香囊——而那針腳,分明出自如今關在冷宮的廢妃之手。
    血雨停歇的刹那,君墨淵的同心結劍氣突然寸寸斷裂。
    雲瑤腕間乾坤鐲發出預警的嗡鳴,她抬頭望見宮牆上方盤踞的血色星雲,正緩緩凝聚成青銅儺麵的形狀。
    王捕快戰紋上的霜花開始融化,冰水滲入地縫時,隱約傳來深宮中巫蠱鈴鐺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