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妃影受製,宮局初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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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燈影在宮牆上碎成點點螢火,雲瑤指尖殘留的血珠凝成冰晶。
她望著東南方觀星台騰起的青煙,耳畔傳來金吾衛鎧甲相撞的脆響——那些本該戍守春祭大典的侍衛,此刻正踩著蠱蟲磷粉鋪就的小徑,雙目赤紅地湧向冷宮方向。
"姑娘這招聲東擊西,倒叫禦膳房送冰的騾車都驚了。"青鸞將琉璃燈罩揭開半寸,燈芯裏蜷縮的蠱王突然昂首,朝著未央宮方向吐出猩紅信子。
雲瑤腕間乾坤鐲幽光流轉,映得腳下青磚浮現出蜿蜒血線,"張丞相既查到祭器所在,總要給他些線索交差。"她隨手折下梅枝輕點,枝頭積雪簌簌落在宮牆暗格裏,露出半幅繡著孔雀翎的帕子——那正是林貴妃上月遺失在禦花園的貼身之物。
未央宮雕花門忽地洞開,林貴妃扶著鎏金護甲踉蹌而出,發間九尾鳳釵墜著的珍珠正巧砸在雲瑤腳邊。"娘娘當心。"雲瑤俯身拾珠,袖中乾坤鐲擦過對方腕上翡翠鐲,霎時映出鐲內暗藏的鶴頂紅粉末,"春祭頭油若摻了朱砂,怕是要汙了太後娘娘的鳳冠呢。"
林貴妃血色盡褪的瞬間,張丞相的紫檀官轎堪堪停在漢白玉階前。
老臣掀簾時帶起一陣裹著檀香的風,雲瑤嗅到其中混著的硫磺味,忽地輕笑出聲:"丞相大人連欽天監煉丹的殘渣都抹在袖口,莫不是要學方士夜觀天象?"
"妖女安敢妄言!"張丞相龍頭杖重重叩地,杖頭鑲嵌的夜明珠卻突然爆裂,飛濺的碎片割斷林貴妃一縷青絲。
雲瑤指尖輕彈梅枝,那截斷發便化作灰蝶撲向丞相麵門,蝶翼磷粉在他官袍繡著的仙鶴紋樣上灼出焦痕。
乾坤鐲在此刻發出清越鳴響,雲瑤順勢退後半步,任由夜風卷起鬥篷露出腰間玉牌——那上麵分明烙著君墨淵的私印。"子時三刻該換防了。"她望著宮牆上移動的梆子影,聲音裹在驟起的更鼓聲裏,"不知今夜當值的陳將軍,可還記得三年前渭水河畔的舊部?"
林貴妃突然死死抓住雲貴妃手臂,翡翠鐲磕在宮燈銅座上發出裂響。
乾坤鐲幽光暴漲的刹那,眾人眼前浮現出飄渺幻境:冷宮枯井下的嬰孩繈褓、祭器匣底壓著的北狄密信、還有林氏宗祠暗格裏供奉的前朝玉璽。
"娘娘可聽過火浣布?"雲瑤撫過幻象中燃燒的族譜,灰燼裏竟跳出完好無損的絲帛,"有些髒汙尋常手段洗不淨,需得用三昧真火淬煉。"她說著朝張丞相盈盈一拜,"就像您埋在朱雀門外的十二口柏木箱——呀,箱角鑲的可是暹羅國進貢的犀角?"
宮牆外忽然傳來馬匹嘶鳴,陳將軍帶著鐵甲衛將未央宮圍得水泄不通。
雲瑤腕間飛出的蠱蟲卻繞過森冷劍戟,精準落在林貴妃顫抖的鳳仙花指甲上。"明日春祭,還請娘娘用這盒新製的頭油。"她將嵌著東珠的漆盒塞進對方掌心,"六十顆南海明珠映著火光,最是能照見真心。"
子時的更鼓混著觀星台銅鍾震蕩宮闈,君墨淵玄色大氅掃過梅枝時,雲瑤正用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輕叩乾坤鐲。
暗衛呈上的密報還沾著祭壇朱砂,她瞥見"北狄使節"四字,順手將紙卷擲入琉璃燈罩,火舌舔舐處竟浮現出林氏一族的生辰八字。
"你動了窺天鏡。"君墨淵握住她欲藏起的左手,拇指抹過掌心未愈的灼傷,"逆推命格的反噬,可比當年瑤池雷劫痛上百倍。"
雲瑤抽回手的動作帶落鬥篷係帶,露出頸間猙獰舊疤,"戰神大人可知曉?"她仰頭望著開始飄雪的夜空,任由雪粒落在睫毛結成冰晶,"有些痛楚嚐過千遍,便能釀成鴆毒。"
遠處突然傳來整齊劃一的甲胄跪地聲,陳將軍捧著的青銅劍匣溢出森森寒氣。
雲瑤卻笑著將東珠頭油抹在劍刃,"錚"的一聲清鳴震落枝頭積雪,露出藏在梅蕊裏的青銅鈴鐺——那正是昨夜未央宮簷角消失的辟邪之物。
"明日春祭大典..."她將染血的梅枝插進君墨淵箭袖箭囊,"勞煩戰神大人替我折一支白虎幡旗。"轉身時乾坤鐲映出林貴妃正將翡翠鐲砸向銅鏡,碎玉中騰起的黑霧卻被早有準備的蠱蟲吞噬殆盡。
更漏聲咽的刹那,觀星台方向突然升起紫色焰火。
雲瑤駐足聆聽風中傳來的梵音,唇角勾起冰涼弧度——那是張丞相與北狄巫師約定的暗號,此刻卻成了催動祭器詛咒的反噬之引。
君墨淵的劍柄突然壓住她欲結印的右手,玄鐵寒意刺得乾坤鐲泛起霜花:"你用自己作餌?"他眼底映出少女鬢間忽隱忽現的墮仙紋,"林貴妃殿內燃著的龍涎香,混了你的心頭血吧?"
"戰神大人說笑了。"雲瑤甩開桎梏疾走數步,繡鞋碾過地麵積水,竟化出朵朵燃燒的紅蓮,"妾身不過借了欽天監的觀星盤..."她突然悶哼一聲扶住宮牆,嘴角溢出的血珠墜在乾坤鐲上,瞬間蒸騰成血色霧氣。
百米外未央宮突然傳出瓷器碎裂的巨響,林貴妃淒厲的尖叫劃破雪夜。
君墨淵接住雲瑤軟倒的身軀時,嗅到她發間若有似無的曼陀羅香——那是仙體潰散的前兆。
宮牆外馬蹄聲如驚雷迫近,他卻望著懷中人唇角那抹得逞的笑紋蹙起眉頭。
少女指尖正有血珠凝成絲線,悄無聲息地纏上他腰間玉佩,而天際紫微星旁,一縷妖異的紅光正緩緩沒入雲層。
(接續上文)
君墨淵的劍氣在雲瑤周身織成無形結界,簷角青銅鈴鐺的震顫聲頓時弱了三分。
他垂眸望著懷中人頸間舊疤滲出的血珠,玄鐵扳指擦過乾坤鐲邊緣,渡去一縷精純仙力,"你若當真灰飛煙滅,本君掀了三十三重天也要將你魂魄搶回來。"
雲瑤指尖的紅蓮業火忽然凝成並蒂花苞,她借著君墨淵臂力站穩時,發間玉簪恰好掃過他喉結,"戰神大人可知曉?"染著蠱毒的指甲輕輕劃過對方腕間命門,"這曼陀羅香裏摻了林貴妃的指尖血,此刻該順著龍涎香飄進養心殿了。"
百米外突然傳來三聲雲板脆響,劉太監尖細的嗓音刺破雪幕:"陛下口諭——"老太監捧著明黃卷軸穿過月洞門,官靴碾過幻境殘存的灰蝶磷粉時,腰間香囊突然滲出青煙。
雲瑤唇角笑意加深,那香囊裏裝的正是她昨夜用蠱蟲煉製的"忠言散"。
"...著林貴妃禁足未央宮,春祭典儀改由德妃主持。"劉太監念到最後半句時,官帽下突然滾落冷汗。
他袖中藏著的密信本要遞給張丞相,此刻卻在蠱蟲啃噬下化作齏粉——那信上原本寫著雲瑤與北狄使節私會的偽造證詞。
君墨淵的劍氣突然掃過西偏殿屋脊,擊碎三枚淬毒的袖箭。
暗衛從梁上墜落的瞬間,雲瑤腕間乾坤鐲幻化出萬千絲線,將刺客經脈中的蠱蟲盡數絞殺。"丞相大人送的好禮,本姑娘收下了。"她彈指將染血的蟲屍射向張丞相官轎,車簾霎時被腐蝕出骷髏圖案。
雪粒砸在琉璃瓦上的脆響漸密,君墨淵忽然握住雲瑤結印的手。
他掌心浮現的北鬥星紋沒入她腕間灼傷,將反噬之力引向自己元神,"窺天鏡照見的生辰八字,少看了林貴妃乳娘那個早夭的雙生妹妹。"玄色大氅掃落她肩頭積雪時,一縷銀發悄然染上霜色。
雲瑤怔忡間嗅到熟悉的沉水香,那是三百年前瑤池畔他替她療傷時染上的氣息。
乾坤鐲感應到主人心緒波動,竟幻化出半闕破碎的姻緣箋——正是她前世咽氣時攥在掌心的殘頁。
"姑娘!"青鸞突然捧著青銅冰鑒撞開角門,鑒中浮著的蠱王正瘋狂撞擊玉蓋,"朱雀門外埋著的犀角箱..."小丫鬟話音未落,雲瑤已掐訣將神識附在蠱蟲身上。
幻象中張丞相的心腹正在挖箱,箱角暹羅犀角觸到月光竟開始融化,露出裏麵鎏金的北狄狼圖騰。
君墨淵的劍鞘突然插入地麵,北鬥陣法將整個未央宮籠罩在星輝之中。
雲瑤趁機將幻象拓印在劉太監的笏板上,老太監踏出宮門的瞬間,拓影便順著官道石磚蔓向養心殿。
"你連司天監的渾天儀都動了手腳。"君墨淵捏住雲瑤欲藏起的左手,指腹抹過她掌心新添的灼痕,"今夜紫微星異動,明日必有朝臣以天象諫言。"
雲瑤輕笑轉身,發梢掃過他胸前護心鏡,"戰神大人不妨猜猜..."她將染血的梅枝點在渾天儀虛影上,二十八宿突然逆轉為三百年前的星圖,"我讓劉太監送去的犀角箱拓影,此刻該映在養心殿的蟠龍柱上了。"
更漏聲咽子時末刻,林貴妃淒厲的哭喊突然化作癲狂大笑。
雲瑤指尖紅蓮業火驟燃,燒穿未央宮地磚下埋著的巫蠱人偶——那正是張丞相用林氏宗祠泥土捏製的替身傀儡。
"該收網了。"她將乾坤鐲貼在君墨淵劍刃上,寒鐵映出十裏外祭壇異象:皇帝最珍視的白虎幡旗無風自燃,旗杆上纏繞的卻不是火舌,而是林貴妃豢養的金蠶蠱。
君墨淵突然攬住雲瑤腰身騰空而起,北鬥星辰化作劍芒刺穿雪幕。
他們方才立足之處,十二道淬毒的鎖魂鏈正從地底鑽出,鏈頭拴著的竟是雲瑤前世貼身玉佩。
"張丞相倒是把前朝巫蠱司的秘術學了個透徹。"雲瑤笑著將玉佩碾成粉末,任由反噬之力震碎未央宮半麵宮牆。
煙塵中傳來林貴妃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她上月埋在梅樹下的毒香囊,此刻正順著裂縫滾落皇帝親賜的合歡枕旁。
寅時梆子敲響時,養心殿突然傳出瓷器碎裂聲。
劉太監連滾帶爬衝出殿門,懷中掉落的奏折被雪水洇濕,露出戶部彈劾張丞相私吞暹羅貢品的朱批。
而百裏外的朱雀門外,陳將軍正帶著鐵甲衛將融化的犀角箱呈到禦前,箱中北狄密信的火漆印在晨曦中泛著妖異的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