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傳出的聲音極大。
    屋子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齊齊怔住。
    就連方才低下頭的子涵，也一下抬起頭，望向張豔手中的手機。
    眼裏飛快閃過一絲驚訝。
    尤其是跟拍人員，單聽這嗓門，他便能想象出電話那頭是位鄉下老太太。
    正操著一口濃重的川渝口音，對著手機大聲嚷嚷。
    從對話裏更能聽出，這位老太太不僅疼惜子涵，更是半點不給張豔留顏麵。
    剛在電視上瞧見張豔說子涵考不到滿分就對不起他們。
    下一秒便直接打來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
    察覺到跟拍人員投來的異樣目光，張豔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連忙對著電話那頭壓低聲音。
    “媽！您怎麽突然看電視了？我記得您不是不愛看電視嗎？”
    “我沒亂扯，我這是在跟子涵談學習的事，你不懂。”
    子涵的外婆沒讀過書，幾乎沒進過城，常年在鄉下喂雞喂鴨、幹著農活。
    既不了解學習相關的事情，也不知道城裏孩子如今的競爭有多激烈。
    所以張豔自然不會聽她的，就這麽讓子涵去睡覺休息。
    電話那頭聞言，立刻反駁起來。
    “誰說我不愛看電視？你倒是給我買台電視回來啊！現在這台還是你小叔他們來看我時買的，本來想睡瞌睡前打開看兩眼，結果就看見你不讓子涵睡覺，害得我都睡不著了！”
    “你平時就是這麽對我乖孫的？”
    “還說我不懂？你小時候一次滿分都沒考過，要喊子涵考滿分？”
    “她才多大點，你就對她要求這麽嚴格？”
    “我看你是東說西說，自己都產生了幻覺！”
    張豔：“……”
    被親媽這麽懟，偏偏又在直播，當著成千上萬的觀眾被數落。
    她隻覺得臉上發燙。
    “哎呀媽，你能不能不要再講了！”
    她急切道。
    “城裏的情況你根本不了解，你是不知道，現在這邊的專家都說，一步落後，步步落後，落後就要挨打啊！”
    “小時候不努力學習，等不到長大就會被別人甩得遠遠的。”
    “我現在要求她考滿分，都是為了她將來能升個好初中！”
    “別人家也都是這麽教育孩子的！”
    她此刻巴不得趕緊掛掉電話，可那頭是自己的親媽，又不能直接掛斷。
    小時候媽媽隻知道讓她割豬草、挖紅苕、幹農活，對讀書的事從不過問。
    她想讀便讀，不想讀便罷。
    從來沒像自己對子涵這般嚴格要求過。
    所以她總覺得，若是小時候媽媽能逼著自己用功，如今也不會過得這麽不如意。
    張豔現在隻盼著老太太能聽懂，能理解她想教好後代的心思。
    可誰知。
    她話音剛落，電話那頭的聲音反倒更急了。
    “哪個專家在打胡亂說？我看他是狗攆摩托，不懂科學！”
    “落後就挨打？怎麽沒見誰敢來打我？”
    “人家怎麽教娃兒，你就要有樣學樣邁？我看你是見人窩屎屁股癢！”
    張豔：“……”
    她再次沉默好一會。
    然而電話那頭還沒說完。
    “耶，張豔！你怎麽不講了？”
    “你不是很會給我乖孫女子涵講道理嗎？”
    “這麽會講，我巴不得馬上坐火車過來給你頒個諾貝爾獎！”
    “我雖然不懂城裏是什麽情況，但至少知道不該屎脹了才挖茅廁！”
    “子涵平時讀書已經夠用功了，你大半夜還逼著她複習。”
    “早不忙夜心慌，半夜起來補褲襠嗎？子涵又不需要補！”
    “怎麽不說話了？趕緊喊子涵睡覺去，聽見沒？”
    張豔依舊沉默著。
    她臉色漲得通紅，滿是尷尬。
    此刻她壓根就不敢看跟拍人員肩上的攝像機，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已經好些年沒被媽媽這麽罵過了，偏巧還是在自己教育子涵的時候。
    當著孩子的麵被訓斥，往後還怎麽在子涵麵前立威？
    她知道。
    若是自己再回一句話，老太太一定會無休無止地說下去。
    於是想裝作沒聽見，等一會兒老太太或許會以為電話掉線，自己就會掛了。
    可她忽略了現在正在直播。
    老太太通過電視能清清楚楚看見這邊的情況。
    果然。
    下一秒。
    電話裏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嚇了她一跳。
    “子涵！”
    “子涵！聽得見外婆說話嗎？”
    聞言。
    張豔連忙想給子涵使眼色，讓她別說話。
    然而子涵已經轉過頭，朝著她那邊脆生生地回道。
    “外婆！我聽得見，有什麽事情嗎？”
    “唉！乖孫女！聽得見就好。”
    老太太的聲音立刻柔和下來 。
    “外婆我可不要求你考什麽滿分，你考多少分都是我的乖孫女！”
    “等放寒假記得早點回來過年，外婆給你包紅包呀！”
    “現在趕緊去睡覺休息吧，外婆允許的！”
    “謝謝外婆，可是……”
    子涵有些遲疑地看向張豔。
    “不要可是了，也不要看你媽臉色了。”
    老太太的語氣又硬了起來。
    “她今天敢不讓你睡覺，我就敢馬上跟你外公坐火車來找她！”
    說完。
    電話那頭又朝張豔喊道。
    “張豔！不要給老子裝啞巴了，趕緊帶子涵去睡覺！”
    張豔聽後猶豫片刻，歎了口氣。
    她知道，今晚不順著老太太的意，她是絕不會罷休的。
    於是無奈開口。
    “曉得了媽，您自己早點睡吧。”
    “我讓子涵把練習題做完就去睡，不讓她複習了。”
    “這練習題必須得做，這是最基本的努力，不然別說滿分，恐怕她連98分都考不到。”
    “我小時候就是沒好好努力，成績才不好，現在隻能打工，你也不希望孫女以後要麽像你一樣種地，要麽像我一樣打工吃苦吧？”
    她想著自己已經退了一步。
    老太太又向來疼子涵，說些不努力就會吃苦的話，對方或許就會答應。
    可下一秒。
    電話那頭的聲音再次給了她當頭一棒，帶著怒氣吼道。
    “我說你日媽真是要笑死個人……哎喲不好意思，在電視上說髒話了。”
    “張豔，考不到98分是會死人嗎？你怎麽好意思要求子涵的？”
    “你自己小時候成績差是因為不努力嗎？”
    “分明是因為你自己笨得窩牛屎！”
    ……
    PS：每天看著隻有一兩塊錢的禮物，我好傷心，是沒有人看了嗎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