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涵低垂著眼睛。
    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筆杆子。
    剛才媽媽還說了，如果隻能考90分那就是腦子笨。
    如果她腦子生的笨的話，就不會這麽嚴格要求自己。
    那自己期末考試如果真的隻考90分的話。
    豈不是……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願在子涵的心裏開始盤旋，並且越紮越深，似乎帶著一種固執。
    外婆剛才在電話裏說“考多少分外婆都不失望”的聲音還在耳邊打轉，像團暖暖的棉花，和媽媽此刻的期待形成了鮮明對比。
    “子涵，你有沒有認真聽媽媽說話？”
    就在這時。
    張豔見她一不回答自己的話，二不表態，半天沒反應。
    於是語氣沉了沉說道。
    “媽媽跟你說話的時候要專心，別總悶著，有什麽想法就跟媽媽說出來呀。”
    聞言。
    子涵緩緩抬起頭。
    對上媽媽帶著催促的目光，她的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出聲。
    說什麽呢？
    說她不想被說腦袋聰明？不想對媽媽要求考滿分？
    媽媽總是讓他說自己的想法，但每次說了都會否定自己，說了也沒用的。
    她其實更想畫會兒畫？以前說過類似的話，媽媽總會說“等你考上好學校，有的是時間畫畫”，或者“現在不努力，以後連買畫具的錢都沒有”。
    張豔看著女兒依舊沉默的樣子。
    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這是又怎麽了？媽媽今天晚上都允許你不做練習題，不複習了，你還有什麽不樂意的嗎？”
    “有什麽心裏話就跟媽媽說呀，你這孩子。”
    子涵還是沒開口，隻是把視線移回了攤開的練習冊上。
    張豔見狀愣了一下。
    她隻是想讓子涵開口說，一定會盡她最大的努力帶回來三張滿分試卷。
    然而子涵卻不知道為什麽一直選擇沉默。
    就在她的耐心快要被耗盡時，張豔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語氣放緩了些說道。
    “子涵，上次媽媽不是答應你了嗎？隻要你考了滿分，就給你買那套水彩筆，你忘了？”
    “你還記不記得，那水彩筆可不便宜呢！”
    張豔伸手摸了摸子涵的腦袋。
    “你要明白一個道理，如果想要得到一個東西，那就得有所付出。”
    “媽媽要給你買，就得上班掙錢付出勞動力，而你想要得到媽媽的這個獎勵，就要考個好成績，這是你應該付出的，知道嗎？”
    “怎麽樣？告訴媽媽有沒有信心考滿分，得到這個獎勵。”
    說完。
    她便用著期盼的眼神盯著子涵。
    覺得自己都這樣說了，子涵肯定會答應的。
    隻不過。
    張豔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出口。
    瞬間就點燃了子涵心裏積壓的委屈。
    她想起上次語文考了97分，媽媽說“差3分就是差很多”。
    想起上次生日時想要個畫板，媽媽卻說“先把數學補上去再說”。
    而她想要水彩筆，媽媽又說太貴了，讓她算算媽媽要工作多久才能買得起。
    她想要的東西，媽媽總有理由拒絕她。
    水彩筆……
    她雖然想要，可現在聽著“付出”兩個字，卻她感覺那水彩筆已經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情願不要。
    張豔還在等子涵的回答，眼神裏的期待幾乎要溢出來。
    子涵深吸了口氣，低下頭，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了句。
    “有。”
    她說的不是有信心考滿分。
    而是那個90分的“最低標準”。
    張豔沒聽出她語氣裏的勉強，立刻笑了起來。
    “這才對嘛！媽媽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
    “行了，時間不早了，去洗漱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上學呢。”
    子涵“嗯”了一聲。
    從椅子上站起來，默默收拾好桌上的書本，轉身朝衛生間走去。
    ……
    時間過得很快。
    夜色褪去，晨曦升起。
    轉眼就來到了期末考試的時間。
    一大早。
    《教子有方》節目準時開播。
    演播廳內燈光璀璨，亮如白晝。
    主持人小撒臉上依舊掛著親切的笑容，緩緩起身，麵向直播鏡頭。
    “觀眾朋友們早上好，歡迎大家繼續關注我們的節目。”
    盡管剛開播不久，時間也尚早。
    直播間卻在片刻間便湧入了十多萬人。
    隻因。
    不少人都在十分關注著三個家庭裏，三個孩子的期末考試情況。
    演播廳中。
    嘉賓們已盡數到場，依次入座。
    就連今日的觀察員席，三位觀察員也悉數到齊，其中王芳的身影赫然在列。
    此前。
    被佳欣的外婆李秀蘭拒之門外後，王芳便一直憂心著節目組的家庭回訪。
    她原本的計劃是將佳欣接回家中，提前做好準備，順利參與錄製，向觀眾們展示自己正確的教育理念與方式。
    可未曾想，不僅沒能接回佳欣，反而激化了矛盾，佳欣甚至說出不願再做她女兒的話。
    這讓王芳既痛苦又傷心，更不知該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家庭回訪。
    畢竟女兒都不在家中。
    不過，哥哥王軍與母親劉氏卻不這麽看。
    他們覺得佳欣隻是耍耍小孩子脾氣，正好可以借家庭回訪曝光林暉和李秀蘭的行為。
    況且家裏佳欣的獎狀、優秀的成績單堆積如山，再等佳欣一模考試成績出來，若是考得理想，便能在家庭回訪中公布。
    如此一來，誰還能質疑她的教育方式？
    王芳覺得這話有理。
    加之先前看了艾辰的直播，見孩子都要期末考試了，對方卻依舊不放在心上，這讓她怒火中燒。
    家長群裏也有不少人呼籲並期待她能坐回到觀察員席上，在直播間當麵指責艾辰的錯誤。
    於是。
    她也顧不上其他，徑直回到了演播廳。
    此時。
    再次端坐於觀察員席的王芳，神態有些倨傲，渾身散發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氣勢。
    舞台中央。
    小撒也注意到了王芳。
    見她這副模樣，不禁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他其實不太願意見到王芳，更希望節目組能讓她留在家裏。
    但無奈家庭回訪尚未開始。
    節目組采用的是突擊回訪的方式，為免打草驚蛇，所以暫時便沒有阻止王芳回到演播廳。
    待期末考試結束，成績公布之時。
    王芳必定會留在家裏關注女兒的考試成績。
    屆時再展開突擊回訪。
    才能最大程度地呈現出她們家教育孩子的真實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