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字數:4292   加入書籤

A+A-


    這三年間,申無庸也抓到過幾個玩家。
    但這些人知道的還沒有申殷殷多,而且不知為何,申椒也不能問的太多了。
    再加上她也不樂意去問,申無庸隻能自己上,顯得他怪通情達理的。
    申椒歎了口氣:“老天還真不開眼。”
    申枸屈柔都能當皇帝,世道是真的要亂了。
    “姐姐的抱怨還真多,”申無庸說,“這些事對姐姐來說沒有壞處,想想看,若是姐姐沒能跟爹娘相認,這會兒會如何?”
    這還真說不好的。
    或許她正太太平平的過日子。
    或許卷進了兵禍當中正在逃命。
    再或者她倒黴,墳頭草都三丈高了。
    沒發生的事兒隻有天知道。
    之後的幾個月,申椒出奇的沉默,隻是看著他們一步一步的將河東道蠶食殆盡,最大的阻礙自然是洛聞笛和通財山莊的那些公子。
    申椒生病了,沒有參與那一戰,她聽說二公子死了,洛聞笛重傷後,掉進了漆水河就此不知所蹤。
    她們知道申枸他們不會屠戮百姓,所以眼見著兵敗如山倒,反抗也不算太激烈,公子們大多逃往了北境。
    申椒還聽說——“那個蚌精死了,”
    申無庸一邊將止血散倒在傷口上,一邊同申椒說,
    “姐姐可怪不得我,他是自己找死,底下的人去收殮薛二公子的屍骨,他不肯放手,去的人脾氣又急,幾刀下去,救也救不回來,其實那些人也沒想做什麽,二公子宅心仁厚,若是對他的屍身不恭敬,可有損民心呢。
    那蚌精……”
    “田蘭蓀,”申椒燒的昏沉沉的嗓子有點兒啞道,“他的名字叫田蘭蓀。”
    申無庸頓了一下,才點點頭:“嗯,知道了,等下我叫人給他立個牌子,姐姐可要看看?”
    “有什麽可看的,我還能把人看活了?”
    申椒還奇怪呢,
    “他遇事一向跑的快,這回怎麽沒跑?”
    “誰知道,看著像是忠心護主。”
    申椒依稀記得,阿珠是替人賣身葬父,被薛二公子買下的,看來他們的感情還挺深的:“把他們埋近點兒吧。”
    不然以阿珠那執拗勁兒,做了鬼也得想方設法往喜歡的人身邊湊。
    “成。”
    這件事並沒有結束,因為兩天後,他們抓到了去而複返的薛十一和緊隨其後的薛十五,他們是來偷屍體的。
    申椒都不用問就知道,想出這主意的一準兒是薛十一,果不其然,另一個,正在叫——
    “薛十一啊薛十一,你可真是我親哥哥,不坑我你會死嘛?早說了這地方不能來!”
    “你他娘的哪來那麽多屁話,老子又沒有讓你跟著來!這回可好,誰也逃出去了,你怎麽跟弟妹交代?”
    “你能不能把那罵娘的臭毛病改了,咱們倆是一個娘!”薛十五怒吼了一聲,才歎氣道,“出來前相安還叫我早去早回……”
    對了,他的妻子好像是叫盧相安。
    申椒都記不清那人什麽樣子了。
    薛十五慶幸道:“還好老子料事如神,知道你是頭倔驢,特意跟她說了,若是等不著我,就盡早改嫁,也算把後事交代了。”
    薛十一:“……你哪兒來的勇氣,這麽跟弟妹說話?”
    “我想著跑快點兒不會有事,”薛十五揉了揉臉,“可她還是給了我一巴掌。”
    然後又給了他一個抱抱和親親,及一句飽含含深情的——我等你回來?
    申椒有些好奇,側耳去聽,隻聽他略帶驕傲的繼續道:
    “之後她替我整理了甲胄,命人牽來了快馬,同我說早晚有一日她會親手砍下仇人的頭顱來祭奠我的亡靈,屆時還要帶上十七八個男寵和女兒在我墳前載歌載舞的慶功。”
    十七八個男寵什麽的聽著是氣話。
    薛十一難得靈光一回問道:“女兒?哪兒來的女兒?咋?弟妹今後想要個閨女?”
    “也可能是已經有了,”申無庸笑道,“恭喜。”
    他嘴上這麽說,下手可一點兒都沒有體諒的意思。
    初為人父的喜悅和死亡的陰影一起襲來,薛十五尚且沒說什麽,薛十一卻打定了主意似的,想送他逃出生天,可惜了……
    可惜申無庸是個不講武德的人。
    申椒看了看死不瞑目的薛十一,蹲在薛十五身前問道:“有什麽遺言嘛?要是有機會,可以替你轉達下。”
    “……是你?”薛十五看到申椒的反應倒是不大,他像是想說點兒什麽,可還是搖了搖頭,“罷了,說的多了,會絆住她,要有機會替我跟她說,好好活著,這輩子是我對不住她,用不著替我做什麽……”
    “好,我記下了。”申椒應了一聲。
    他的眼睛有些暗,好半天沒說話,申椒以為他死了,正要替他合上眼睛,他卻回光返照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太平!我女的小名……叫……叫太平!”
    “挺好聽的。”
    “好……好聽個屁……該多讀幾本書的……”
    這回他是真的死了。
    薛十一總辦這種好心的壞事,其實……申椒覺得,他們就是不來,薛二公子也不會怪他們。
    他是少城主,所以他覺得自己不能走,要死在這裏,可他沒想讓兄弟們跟他一起死。
    申無庸的聲音被夜風吹的有些散:“他們的感情還挺好的。”
    “的確。”
    反正申椒是不會做這種事,抱著必死的決心,為了一個已經死透的兄弟……
    “這就是你大半夜不睡覺,帶著兵,守在墳圈子的理由。”
    申椒覺得他著實有些陰險。
    申無庸聳肩:“有棗沒棗打一杆子才知道,敵人嘛,越少越好,姐姐不也跟來了嘛,隻不過不是為了殺人。
    想找老朋友敘敘舊啊?”
    “他們不是我的朋友。”
    申椒那時候隻是個奴婢,就算不是,也沒法和這樣的人成為真正的朋友。
    好人壞人那能往一塊摻和嘛。
    申椒看著他們入了土。
    薛十一,薛十五的墳,多少有些隨便了,就是兩個土包,裏頭是草席裹的屍首,往薛二公子精修過的墓邊一立,跟哼哈二將似的。
    怎麽看怎麽透著一股傻氣。
    申椒:“也知道他們倆在地底下挨揍沒有?還是哥仨正抱頭痛哭?”
    薛家人都挺愛哭的。
    申無庸將手搭在她肩膀上,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要是有天我死了,姐姐把我燒成灰,埋在靈台裏好不好?
    反正你心裏的墳也不少,那麽多假的呢,中間摻個真的也不礙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