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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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真如非常自信:“姐姐放心,我自是曉得要如何做的。”
    福晉看著高氏的反應,心中明白高氏並非是為了貴妃娘娘召喚之事而犯愁,她皺了皺眉,卻是想不出高氏除去這個,還有甚理由要這般盯著自己。
    罷了,起碼高氏還怪有信心的。
    至於其他的,她也藏不住幾日,過些日子想來就會來告訴自己了。
    福晉思罷,抬起筷來,給高氏碗裏夾了一個四喜蒸餃:“今日的蒸餃做得不錯,你嚐嚐。”
    雖說宮裏崇尚食不言寢不語,但顯然福晉和高氏壓根沒這個概念。高真如應了聲好,有模學樣也給福晉夾了兩樣,還殷切叮囑道:“姐姐太瘦了,得多吃點。”
    許是日常操持乾西二所,又常要侍奉貴妃,代寶親王招待賓客女眷
    福晉淺淺笑了一聲,應了聲好。
    用罷早膳,高真如便跟著福晉又到景仁宮去請安了。
    那邊海佳格格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那些陰暗念頭再度如野草般瘋長出來。
    她眼裏透著幸災樂禍,嘴角也噙著一抹古怪的笑容。
    恰好此刻,蘇格格從旁路過。她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登時被海佳格格的眼神嚇到,放輕了腳步,帶著宮婢匆匆離開。
    回屋以後,蘇格格便慎重交代身邊人:“往後若海佳格格,亦或是她的人來尋我,又或者尋你們幫忙,切不可理會,平日裏也別接觸,避開些吧。”
    宮婢見蘇格格嚴肅,紛紛應是。
    蘇格格還不放心,又反複交代了一遍,這才稍感安心。她獨自坐在榻上,暗暗思忖,這海佳格格心思不純也就罷了,屋裏格格們對側福晉多有嫉妒,便是自己,有時想起也難免會心生酸澀。
    可想歸想,行事卻不可如此。
    偏偏這海佳格格是個藏不住心思,常把事情寫在臉上的,保不齊哪日便會被他人拿去當擋箭牌。
    若是自己與她走得近,說不得還會牽連到自己身上。蘇格格沒有害人的心思,卻也不想被他人牽累,故而還是遠離些便好。
    那邊,高真如照舊進了景仁宮。
    今日熹貴妃對她的態度,比起昨日,可是熱情許多,喚她到身邊坐下,還拉著她的手細細詢問:“你針線做得如何?”
    “尚,尚可吧?”高真如隱隱有點心虛,小小聲道。
    宮中女眷多數時間清閑,也就做做女紅什麽的消遣,雖說不像大家那般繡工出色,但做個香囊帕子都是綽綽有餘的,像是年妃當年,也會年年親手要為皇上做上一身內衫。
    熹貴妃覺得高真如是在謙虛,目光下移看向高真如捏著手裏的帕子:“我瞧你的帕子,就做得不錯。”
    高真如紅了臉頰,老實交代:“這不是我做的……是福晉做的。”
    熹貴妃愣了愣,又看向福晉。
    福晉笑了笑:“側福晉說是看到書裏寫,關係好的姐妹都會互換手帕,便吵著要與妾身換帕子用。”
    熹貴妃恍然,目光陡然溫和許多,聲音也格外柔和:“說的是,我與耿妹妹也是這般,當年……”
    這裏熹貴妃說的耿妹妹,便是裕妃,兩者先後入府侍奉雍正帝,因著不受恩寵,抱團取暖,而後又前後懷孕,並先後誕下弘曆弘晝兩個孩子。
    最重要的是按著滿清的祖宗家法,生母都不得撫養,兩人也隨之交換撫養孩子,打那以後兩者的關係愈發親近,常常在一起研究各種吃喝玩樂,沒少為弘曆弘晝兩個孩子做東西。
    可要說彼此,卻好像是沒有過,那後院紛爭,即便是親姐妹都能反目為仇,又何況是旁人。
    與人私密之物,仿若是將把柄送到其餘人手中一般。
    熹貴妃聽到福晉與側福晉交換手帕,心中複雜得很,而後又看向福晉手裏的:“那你手上的便是側福晉做的?”
    “瞧你這孩子,還非說自己手藝不好……”熹貴妃瞧了一眼,說話的聲音漸漸輕了不少,隻見那帕子素淨得很,隻邊角繡著歪歪扭扭的小草,實在是過於樸素了。
    她沉默一瞬,幹巴巴道:“我瞧著那帕子……那帕子……”
    熹貴妃憋了半響,愣是擠不出誇讚的話語來,就這,她三歲都繡的比那好了。
    虧得福晉還樂得捏在手裏,教她非得捏著高氏的耳朵,教她好好跟著針線嬤嬤學習一二,起碼繡個芙蓉海棠又或是鴛鴦鳥雀才是。
    “啊,那不是我做的帕子,我做的比這好多了!”高真如瞅了一眼,沾沾自喜,而後好奇問道:“福晉姐姐,這帕子莫非是大格格做的?”
    大格格未滿三歲,本是不該讓她碰針線之類的東西的。偏生這孩子看到自己和福晉聚在一起繡東西,便吵著鬧著也要一起繡製。
    高真如很有自知之明,著實是她不擅長那些個針線活,為了能做出一疊能跟福晉換著使用的帕子,十根手指各個身負重傷。
    當時的淒慘景象,現在回頭來看都教高真如惡寒不已。就連寶親王見著自己的手,都忍俊不禁,說這哪像是繡帕子,倒像是去刑部大牢裏走了一遭。
    有時候高真如看著繡活,都得心生懷疑,這世上能比自己手藝更差的人嗎?而如今,她終於看到比自己手藝更糟的,嘿嘿。
    “你猜的沒錯,便是大格格做的。”福晉看出她的期待,笑著答道。
    高真如歡呼一聲:“我贏了!”
    福晉失笑:“大格格才三歲呢,你怎好意思說出口的?”
    “那也是我贏了。”
    “小心那孩子聽得,鬧你。”
    “那還是我贏了!”沉迷勝利的高真如洋洋得意,半點不帶怕的。
    福晉與高真如吵吵鬧鬧,旁邊的熹貴妃卻是說不出甚情緒。她本覺得福晉對側福晉怪好的,可瞧著高側福晉捏著帕子吹捧的架勢,再看看福晉拿的卻是大格格的。
    她雖曉得在福晉眼裏,大格格定是要比側福晉更重要的,但總有一種不是滋味的感覺。
    或許是,又聯想到自己身上。
    熹貴妃不愛回憶往事,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聯想起往事來。她喊停了兩人的對話,笑著吩咐道:“明日來時,福晉便把側福晉做的帕子拿來,讓我瞧瞧。”
    福晉還未說話,高真如就急了。她連連擺手,意圖讓熹貴妃收回看繡活的想法:“貴妃娘娘,我的手藝是真不行,就別讓福晉拿出來丟人了……”
    “好歹也贏過大格格呢。”
    “……”高真如聽得熹貴妃的話,臉頰又又又漲得通紅。還未等她想出能攔著貴妃的話語,就聽旁邊的福晉笑道:“母妃,我身上便有側福晉的帕子。”
    高真如聞言,猛地扭轉身體去看,而後便看著福晉從袖裏摸出一塊分外眼熟的帕子來,笑眯眯的送到熹貴妃麵前。
    ?????
    高真如的眼兒睜得溜圓,整個人都險些從椅子上蹦起來,那帕子樸素得很,周遭隻繡著一圈絨花萱草,怎看,怎麽看,都的的確確是自己的手藝!
    就連熹貴妃都沒曾想劇情會是這般發展的,拿來帕子端詳了又端詳,瞧著這樸素無華的帕子,終是笑道:“還算是……周整。”
    高真如如泄了氣的皮球,癱在椅子裏,嘴裏嘀嘀咕咕的:“我都說姐姐您藏著就好,要不放櫃裏擺著看看也好,何苦拿出來來,怪丟人的。”
    “這可是贏了大格格的繡活!”
    “……好好好,是我錯了,求福晉姐姐大人大量饒了我吧!”
    福晉抿嘴一笑:“那怎麽行?”
    她接過宮婢送回的帕子,疊了疊又重新放回袖裏:“我還想回頭給爺炫耀炫耀。”
    高真如聞言,打了一個寒顫,原本的開玩笑式求饒也變成了真心實意:“別吧——姐姐,姐姐,好姐姐,我求求您了,千萬別讓爺看見了!”
    那大豬蹄子,待會又要念叨。
    說不定屋裏的曹嬤嬤又要督促自己每天練習練習,說什麽繡不出上好的香囊也就罷了,倒也可以繡雙襪子甚的。
    呸,給那大豬蹄子繡襪子。
    以前高真如就不樂意,現在更是不樂意了。
    景仁宮裏吵吵鬧鬧,沒得停歇,熹貴妃也不插話,笑盈盈地瞧著兩人在屋裏打打鬧鬧,直到時辰差不多了才叫住兩人,讓兩人用了午膳再走。
    那邊,海佳格格盼啊盼,直到午後才得到宮婢稟報,說是福晉與側福晉回來了。
    她眼前一亮,登時起身往外邊而去,想瞅瞅側福晉的表情,不過讓她遺憾的是高真如神色平靜,瞧著與出門前並無差別。
    可剛出門,她便聽到眾人的議論聲:“不愧是側福晉。”
    “貴妃娘娘竟是又送了賞賜來。”
    “要是我能有側福晉那般招人喜歡就好了。”
    黃格格眼裏帶著羨慕,見著海佳格格過來,與她道:“姐姐來了?您看看,貴妃又送了賞賜來給側福晉,真真是……”
    海佳格格抬眸望去,俏臉漲得通紅。她隻看了兩眼,便往回走去,而跟在後頭的婢女玉蘭偷偷往後看了好幾眼,瞧著端著托盤的宮人絡繹不絕地往側福晉屋裏去,難掩羨慕:“主子,貴妃娘娘似乎很喜歡側福晉?”
    “怎麽會?”海佳格格憋著氣,甩著帕子進了屋:“不過是擺擺樣子,教高氏有苦說不出罷了。”
    可次日,後日,大後日。
    眼見賞賜如流水般湧入側福晉屋裏,海佳格格的嘴再也硬不起來了。
    待到請安時,她聽周遭人皆吹捧側福晉,不由酸溜溜的接話道:“不知道側福晉有何妙法,能討得貴妃娘娘歡心?妾身愚鈍,還想請側福晉教教我們幾個。”
    雖曉得海佳格格八成沒帶好心思,但其餘格格也忍不住側目看來,唯恐漏了那麽一點二點。
    高真如聞言,將海佳格格上下打量一番,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旁的姐姐妹妹若是願意用心學習,想來是無甚問題的,不過海佳妹妹的話……怕是有些艱難呐。”
    “側福晉這話,是甚意思?”
    “你既然知道自己愚鈍,想來也該有幾分自知之明,曉得你說話說得不好聽,不討人喜歡。”高真如實話實說,她又不是傻的,誰對自己有好,誰對自己不好,她心裏可是門兒清。
    就像是這海佳格格,都還沒爬上來呢,就巴不得能把自己踩在腳下,她難不成還要笑臉相迎,還得掏心掏肺對其好言相向?沒讓人把她轟出去,都算是自己修養好!
    要過去,高真如好歹還會顧及顏麵,打個哈哈便將這事敷衍過去,免得背後遭人非議,落得個嬌縱傲慢的名聲。
    可如今不同了,高真如心裏清楚,待寶親王登基以後自己定然會被詔封為貴妃。
    哪怕是在這小說世界之中,寶親王,或者說日後的乾隆爺,對她的寵愛也會延續到她死前。
    既然如此,那她還怕個屁啊?
    高真如話音剛落,富察格格便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旁的格格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周遭人的視線,盡數集中在海佳格格的身上。往日她恨不得人人關注自己,時下卻是恨眾人注意自己,她俏臉漲得通紅,氣急敗壞道:“你,你,你怎麽還罵人呢?”
    “說什麽呢?我從不罵人的。”高真如聞言,端著茶盞抿了一口:“我隻不過是單純說了一點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