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章 搶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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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蘭台其實一直在石頭城內。
    在安排人手去搜捕陸霄和謝雲嵐之後,她不放心,著人駕了馬車,到縣城某處,親自盯著。
    亥時正(晚上九點),席教頭來報:“衙門的人,正在搜捕南齊細作,把宗家郎君當細作綁走了,但不見陸世子。現在雨越下越大,五姑娘您回吧……我們這邊繼續找。”
    謝蘭台又驚又詫,竟能生出這樣的烏龍來。
    可惜陸霄沒被抓走。
    現在也不知他躲到哪裏去了。
    “不用找了,這麽大的雨,大夥都辛苦了,明日我出嫁,還需要諸位打起精神來幫襯。打道回府吧!”
    明日,陸霄要是敢跑來找麻煩,那也是她命中躲不開的劫。
    “是。”
    席教頭應下。
    謝蘭台帶著春祺打道回莊。
    *
    這一晚,淅淅瀝瀝下了一晚上細雨。
    清早,雨歇放晴,晴空萬裏,喜鵲繞屋梁。
    春祺笑著進來恭請謝蘭台起身:“恭喜姑娘,今日天公作美,雨霽雲收,日映朱霞,願姑娘婚後歲月,如晴空朗照,琴瑟和鳴,歲歲長安。”
    謝蘭台聽著輕輕一笑,坐起一邊伸懶腰,一邊說道:“文縐縐的,翻了多少話本子才學來的吉祥話,必須賞。”
    “謝姑娘!”
    春祺挽起床幔。
    謝蘭台披發起身,先吃了點東西,然後沐浴,薰香,淨麵,梳頭,上胭脂,點額妝,穿嫁衣,戴流蘇金冠,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精心打扮後的謝蘭台,自有傾城絕色。
    “姑娘簡直就是天上月,今夜一定會把姑爺迷得神魂顛倒的。”
    攬鏡自觀,她怔怔走神:
    十六歲妙齡,嬌豔欲滴,五官精致如畫,眉目間的清冷,平添了她幾分出塵脫俗的超然之美。
    她是個美人坯子。
    因為母親絕色無雙。
    當年曾任戶部侍郎的外祖被誣陷,鋃鐺入獄,而後獄中自戕,坐實罪名,全族上下,男丁被流放,女子入賤籍,是以後來,母親隻能成為賤妾。
    前世,她自甘為妾,不光氣壞祖母,也傷了母親的心。
    像她這樣一個身份,一般世族大家,根本不可能看上她。
    如今嫁韓家,他們不在乎她是庶女,也不介意她母親是賤籍,如此良緣,與她當是最好的。
    就是吧,她的眼皮一直在亂跳,感覺要出事。
    按著晨迎昏行的原則,一般男方會在上午前把新娘子接走,黃昏行禮。
    但是韓家卜的迎親時辰是未時四刻(下午兩點),拜堂是酉時四刻(晚上六點)。
    很快,時間來到下午未時四刻,謝蘭台已裝扮好,就等著韓家來迎娶了。
    祖母一直陪著她。
    “來了來了,老夫人,新郎倌來了,已到莊前,請您往前廳主持大局。”
    仆人過來笑著稟告。
    祖母笑嗬嗬去了。
    謝蘭台坐在閨中,心髒免不得一陣亂跳,慌不知從何而起。
    直到門外傳來一聲怒叱:
    “你們起開,我要見蘭台……”
    那熟悉到骨子裏的聲音傳來時,她頓時明白了:
    變數到底是來了。
    門被重重推開。
    一身邋遢的陸霄,頭發淩亂,下巴上全是青髭,衣裳又髒又皺,靴上全是爛泥……那個像天上謫仙一般的郎君,現在就似頹敗的地上草,滿身汙穢,低入塵埃。
    那張曾迷倒眾生的俊臉,額頭上蹭出了幾道不淺的傷口,漂亮的薄唇還長了瘡,眼眶深陷,眼球上全是血絲,頭發上沾著不少稻草屑。
    嘖。
    真是奇醜無比。
    沒了華服,沒了光環,他有什麽了不起的?
    前世的自己怎就對他神魂顛倒了呢?
    她冷冷看著。
    “蘭台,你不能嫁給韓家。”
    見到精心裝扮過的新娘子,陸霄雙眼發直。
    前世,他們沒有婚禮,她作為妾,沒有像樣的嫁衣,沒有滿頭珠飾。
    作為謝家的女兒,她沒有享受過光鮮的出閣禮,也沒得到夫家高規格的進門禮,是委屈她了。
    再見十六歲的蘭台,盛裝的她,美瞎了他的眼。
    男人的占有欲不斷膨脹,今日,娶她的隻能是他,任何男人都休想將她帶走。
    謝蘭台神情淡漠,靜靜站在那裏,“陸霄,你若是來祝福我的,我歡迎;你若是來破壞婚禮的,馬上滾出半月山莊……”
    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陸霄實在受不了這種冷漠。
    想前世,她待自己事事溫柔,句句體貼,她心裏對他分明是有情的,就因為他不能給她“正妻”的名份,竟要故作冷漠:
    “蘭台,你不能嫁別人,你是我的,前世,我們曾做過多年恩愛夫妻……我們琴瑟相和,兩情相悅,一場意外毀了我們。現在,隻要你跟著我,我定保你一生光鮮,事事如意。
    “蘭台,信我一言,我才是你的良配,那個什麽韓家郎君,怎有我懂你心?乖,跟我走……我們會有錦繡前程的。
    “你瞧,為了和你在一起,我昨夜淋了雨,發了一夜高燒,現在,我還高燒不退……蘭台,我待你之心,蒼天可鑒,日月可證……”
    語氣激烈,聲音急顫。
    名滿京城的公子,為了一個庶女,做到這個地步,旁人看了,估計會感天動地。
    可從禮法的角度看,一個有功名在身的郎君,沒有正正經經地走正門,聘官媒,抬聘禮,依禮提親,甜言蜜語再多,有個屁用,那全是對閨閣女子清譽的踐踏……
    重活一世,他聲聲句句說愛她,卻還是和前一世一樣,在故技重施地作賤她。
    惡心之極。
    謝蘭台作嘔得想吐。
    “席教頭,陸世子淋雨發燒,生了癔症,立刻送他去醫館,不得有誤。”
    沒有動容,也沒有因他高燒而生出惻隱之心,露出心疼之色,謝蘭台無比冷靜地吩咐著,並且將他的示愛稱為“癔症”。
    席教頭就在附近潛伏著,聞令,飛步上前,一把就將“病得不輕”的陸霄給按住。
    這是她安排的,就怕這陸霄真來搶婚。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
    “蘭台,你不能嫁啊,我們青梅竹馬,才是天生一對……”
    陸霄使盡吃奶的力氣,青筋橫起地想要撲上去,心頭是何等的失望:
    為什麽她會變得如此冷漠,全然不念舊情?
    “快,堵了他的嘴。”
    春祺忍無可忍,叫了一聲。
    這個陸世子,現在是越來越無恥。
    席教頭馬上將陸霄的嘴給堵住。
    那一刻,陸霄被人以一種屈辱的姿態,反負著雙手押了出去。
    不遠處,吹吹打打的迎親樂隊,進了後宅,新郎倌正按著大乾的婚俗習慣,入閨閣行“閨迎”之禮。
    這是本朝風俗,以顯新郎倌對新娘子的尊重——從閨閣到洞房,都要由新郎倌帶引,更彰顯了一種尊重。
    陸霄翹首而望,想看一眼,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要娶了他的一生摯愛。
    可看不到。
    前麵引路的全是樂隊。
    後麵的人太多,把新郎倌的相貌給擋住了。
    他把脖子擰得都要斷了,還是沒看到。
    下一刻,他直接就昏死了過去。
    命運啊,待他是不是也太殘忍了一些,怎能讓他親眼見證她出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