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涵鼻尖幾乎要貼到茶葉蛋上，棕褐色的蛋殼裂出道道紋路，縫隙裏滲著琥珀色的鹵汁，八角桂皮的香氣混著淡淡茶香直往人鼻子裏鑽：“奶奶，我要吃這個！”
    曹大姨心頭一鬆，這小祖宗可算要吃東西了，而且不是別人逼的，而是自己說要吃。
    “慢些慢些，奶奶給你剝，來，張嘴。”
    曹子涵盤腿在病床上，張大嘴“嗷嗚”咬掉半邊，腮幫子鼓得像小倉鼠，還沒全咽下去又伸長脖子去夠剩下的：“還要！還要！”
    “哎呦我的小祖宗，細嚼慢咽懂不懂？”曹大姨舉著半顆雞蛋直躲，看著孫子油嘴角還沾著蛋黃渣忍不住笑，“真這麽香？”
    曹子涵點點頭，含糊不清：“好好吃哦。”比幼兒園發的白雞蛋好吃，比肯德基的炸雞腿好吃！
    這下子把曹大姨弄得也想嚐一嚐，可惜雞蛋隻有一個，她一大把年紀了，總不能跟住院的孫子搶吃的吧，於是這個想法也隻能暫時作罷，想著等兒子來的時候再讓他在手機上買個來嚐嚐。
    今天的陽光特別好，光線淌進小飯館，像打翻了一罐子晶瑩剔透的蜂蜜，把瓷磚地板鍍得金燦燦的。
    這會兒十一點多，馬上是午飯時間，茶葉蛋已經全部賣完，泡好的米粉也隻剩下一人份。
    林閱棠將現金跟掃碼收款的收入清點一下，從付款時間看，客流量主要集中在七點半到八點半這一段時間，隻要有個客人點米粉，林閱棠去廚房開炒，那飄出來的香味就會吸引來下一位客人，炒米粉的香氣簡直就是滿分的攬客招牌！
    林閱棠全部算完了，今天總共收入281元，她又算了算買食材花的錢，米粉、雞蛋、還有鹵料……鹵料花了比較多的，因為她挑得都是質量比較好，而且一次性買了很多，這些食材加起來一共花掉近一百。
    也就是說今天她賺了一百八十多塊。
    第一天有這個收入林閱棠還挺滿意的，等存夠錢，她就去定製一個招牌，還有店裏得買台空調才行……
    林閱棠正在想事情，招奶奶樂嗬嗬的聲音傳來：“小棠，今天新開張生意怎麽樣？”
    林閱棠站起來：“還行的。”
    “你這都賣空了，我還想來幫襯一下你呢。”招奶奶也替林閱棠開心，“我就知道，你做東西那麽好吃，開店肯定沒問題。”
    林閱棠問：“廚房還剩有些點米粉，您要嚐嚐嗎？”
    “那給我來一份炒米粉，我給你掃錢。”招奶奶沒帶老花鏡，幾乎把手機湊到臉前去看屏幕上的巨無霸字體。
    林閱棠連忙道：“不用不用，您幫我那麽多，我怎麽好意思收您錢，就當是我請客。”
    “傻孩子，哪有開張第一天就請客的，沒這種說法的……轉過去了轉過去了。”招奶奶也沒問米粉是雞蛋的還是肉片的，直接給林閱棠掃了九塊錢。
    林閱棠心中感動：“那您先坐著吧，我去給您做。”
    招奶奶剛坐下來，外麵又走進來一位老太太，她挑著扁擔籃子，手上濕噠噠的，鞋子也有點水痕，一看就是剛在外麵用水衝過。
    “這家店看著也沒什麽特別的啊，你怎麽非要到這吃東西。”說話的老太太姓梁，跟招奶奶是老相識，今天一早還帶著招奶奶去她家的門前那片菜地摘菜。
    招奶奶：“這兒的東西好吃。”
    “這有什麽好吃的？”梁奶奶眯起眼睛去看菜單，“那麽少東西，就炒米粉？我跟你說，我之前去吃過一家炒米粉那才是好滋味，用魷魚瑤柱去炒的，港城的明星去了都要排隊呢，不過在郊區比較遠，改天帶上你家老頭子一起去，對了，最近怎麽沒看見他？”
    “誰知道又死哪裏去了，天天就知道抱著他的破魚竿早出晚歸，鬼影都不見一隻，”招奶奶都不樂意多提自己家老頭，她衝著小卿寶招了招手，然後從梁奶奶的籃子裏拿出一紮荔枝，“這是我和你梁奶奶種的，等下你分給你小姨一起吃。”
    小卿寶剛開始擺手說不要，但遭不住招奶奶的熱情，就隻好抱著荔枝，軟軟道：“謝謝招奶奶，謝謝梁奶奶。”
    梁奶奶：“這孩子真乖，長得也俊，以前都沒見過。”
    招奶奶嗔她：“這是阿清的曾孫女，不過你前幾年去幫你女兒帶小孩了，沒見過也正常。”阿清就是林閱棠外婆。
    梁奶奶驚訝：“阿清的曾孫？那這家店……”
    招奶奶：“小棠那孩子回來開的。”
    林閱棠將炒好的米粉端上來，她將剩下的食材全都加進去，焦嫩的雞蛋裹著晶瑩的米粉，這一碟肉片雞蛋炒米粉賣相琳琅滿目，冒出來的煙火香氣十分有層次感。
    “聞著就香，不比你那個什麽港星都去吃炒米粉差吧。”招奶奶得意地說，“小棠，你再給我拿個小碗，我跟你梁奶奶分著吃。”
    梁奶奶吞了吞口水，目光從炒米粉上麵移開，看一眼招奶奶沒好氣道：“我今天沒帶假牙，哪裏咬得動米粉。”
    招奶奶哈哈笑道：“那沒辦法了，你隻能看著我吃了。”
    “梁奶奶，你吃不吃雞蛋羹？廚房還有兩個雞蛋，你要的話我給你蒸一個。”林閱棠貼心地說。
    梁奶奶被炒米粉的香味勾出了饞蟲：“行啊。”
    都是熟人，招奶奶說話也直接：“那你得給錢，可不能白吃孩子的哦。”
    “那肯定的。”梁奶奶往自己褲兜摸了摸，心裏咯噔一下，壞了，今天出門好像沒帶錢包，真是年紀大了，什麽都能忘。
    她尷尬收回手，突然想到什麽，從自己的菜籃子裏搬出兩顆白蘿卜，還有一袋子香芋：“今天忘記帶錢了，小棠，我就用這些跟你換吧。”
    林閱棠一看，驚訝道：“這太多了。”
    “不多不多，都是自己種的，不要錢，我給你放這了哈。”梁奶奶把東西把櫃台上一放。
    招奶奶道：“收著吧，這老太婆是個倔脾氣，你要是不收她就不吃你的雞蛋羹了。”
    “那謝謝梁奶奶了。”林閱棠不再好拒絕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她手上做蒸蛋的速度加快，將雞蛋打散加入溫水和鹽攪拌，然後將浮沫撇開，蓋上保鮮膜戳了幾個小洞放進鍋裏。
    外頭，招奶奶大口大口吃著米粉。
    梁奶奶哀怨地看著自己的老閨蜜：“有那麽好吃嗎？”
    “香！”招奶奶說，“看著油潤，吃起來卻不會膩，清清爽爽，好吃得很。”
    梁奶奶聽了也饞得不得了，這時，她的蒸蛋終於好了。
    梁奶奶看著自己麵前的雞蛋羹微微愣了一下，剛出爐的雞蛋羹表麵光滑如凝脂一樣，一點氣孔都沒有，醬油與點綴在上麵的香蔥被熱醬油激發出鹹香味，她情不自禁把雞蛋羹挪近一點，那金黃的蛋羹便像Q彈的果凍一樣微微顫動起來。
    老天哦，一個雞蛋羹居然比她孫女愛吃的小蛋糕還要精致，一副讓人吃不起的樣子。
    雞蛋羹很嫩，沒有牙齒也能吃，等梁奶奶嚐到蛋體的味道，眼睛更是直接瞪大，連吃了三口才放舍得放慢動作，她年紀大了，味覺也退化了，很多東西吃進嘴裏總感覺沒滋味，但這雞蛋羹入口又滑又水，蛋香味也越來越濃，讓她有一種舌尖都活過來的感覺。
    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一碗米飯，這要是用來拌飯，那不得把人香迷糊咯。
    “你外婆年輕的時候煮碗麵都能把鍋煮糊，沒想到你這姑娘做東西那麽香。”梁奶奶感慨。
    林閱棠笑著：“謝謝您的誇獎。”
    梁奶奶：“你是隻做早餐嗎？”
    林閱棠說：“目前是，不過後麵會看情況加上午餐跟晚餐的。”
    “挺好的。”梁奶奶點點頭，她吃完雞蛋羹，又看了看招奶奶的炒米粉，心中饞意還是沒能完全得到滿足啊，不行，等明天小棠開門了，她要戴上假牙來嚐嚐這個炒米粉，不然心裏總是癢癢的，難受。
    下午一點多，護士姑娘們終於有時間休息吃飯。
    喬桐桐刷到護士長的消息，在櫃台找到那袋子茶葉蛋：“姐妹們，這是芬姐請客的，來，大家分了。”
    “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茶葉蛋呀，聞著是挺香的。”
    “就是有點涼了，不過雞蛋不能放到微波爐裏加熱吧，算了，我埋在米飯裏捂熱。”
    “太講究了，我直接吃……唔！真的挺不錯耶。”最右邊的護士驚訝道，放涼的茶葉蛋還挺好吃，連蛋黃都入味了，比鹵鴨脖還香。
    “必須的，我強推的店，絕對不可能踩雷。”喬桐桐拿出塑料叉子，將熱水倒進泡麵裏，然後把茶葉蛋也一起丟進去。
    唉，可惜中午太忙沒時間，不然她還想去吃炒米粉。
    三分鍾後，喬桐桐打開泡麵蓋子。
    徐初雨從外麵走進來，鼻子狂吸：“桐桐，你在吃什麽牌子泡麵，好香啊，推我一下。”
    “就康帥傅紅燒牛肉啊。”喬桐桐用叉子把茶葉蛋插起來。
    徐初雨：“不可能，紅燒牛肉麵不是這個味。”當護士經常趕不上飯點，她就備了很多泡麵，紅燒牛肉麵她都吃吐了，根本沒有那麽香。
    喬桐桐吃完茶葉蛋開始吃麵，一大叉子的麵條掛著湯，她嗦完感覺確實比平日的紅燒麵要好吃很多：“可能是茶葉蛋的鹵湯泡進去了，所以變好吃了。”香濃之中又帶著一點兒茶香味，衝掉泡麵那股香精味，非常解膩美味。
    另一個同事說：“還得是桐桐會吃，早知道我也泡麵加茶葉蛋，對了桐桐，明天幫我帶兩個蛋唄。”
    “我也要我也要。”
    喬桐桐一口應下：“行行行。”
    姑娘們吃著吃著，就聊到病人的一些情況。
    “曹子涵你們知道嗎？就16床那個小孩。他特搞笑，康複期要戒口很多東西不能吃，但他不樂意吃清淡的，總是囔囔著要吃炸雞腿，他奶奶不給他就哭，整個醫院都聽見了。”
    “哈哈哈哈，話說他今天好像都沒怎麽吵……等等該不會是他奶奶偷偷給他吃了炸雞腿吧？”
    “不會吧！你別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