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晚上，你就能熟練運用三大基礎呼吸法了？”
    龍見歡難以置信。
    看著滿臉欣喜和坦然的少年，她再次陷入沉思。
    糾結許久，還是掏出了一張【幽魂水母】。
    這是她日常使用的幻境訓練卡。
    蘊藏著大量《擬態呼吸法》的修煉信息。
    還融入了她的心得體會和精神烙印，相當於一本學霸撰寫的修煉筆記。
    幽藍色的能量體揮舞著半透明的觸須，緩緩籠罩在許焰的頭上。
    少年的臉龐仿佛覆蓋上了一層捉摸不定的幽藍麵具，顯得更加沉靜和神秘。
    龍見歡又回想起兩人的對話。
    剛才她忍不住看許焰忙碌了一個早上。
    應付的顧客，盡是隔壁的王奶奶，菜市場裏趙大叔，還有工地上的建築工人。
    保養、維修甚至強化民用卡，都賺不了幾個錢。
    許焰對待每一張黑鐵卡的態度，卻和對待“烈陽之獅”一樣認真細致，表情認真甚至虔誠，很有幾分超塵脫俗的味道。
    “維護青銅戰卡，甚至白銀、黃金級別的高階戰鬥卡，當然能賺更多錢。
    “不過，我覺得普通人使用的黑鐵卡，就算隻能處理衣食住行，雞毛蒜皮的小事，卻能讓生活變得更加便捷、美好，似乎更符合‘守護靈’的定義。
    “再說，打磨黑鐵卡，自有它的樂趣。
    “黑鐵卡的結構簡單，卡麵上就這麽兩三座符陣，留有很大的空白，能讓我自由發揮，添加各種詞條、銘文，甚至對符陣進行底層邏輯上的重構，對提升技術和徹底理解封印術，都有極大幫助。
    “更何況，同叔對我有恩，就算要離開這裏，至少等星星商店的生意重新走上正軌，同叔的雙手完全恢複不遲。”
    這是許焰針對“憑你的技術，明明有更好的去處，為什麽要窩在這裏”這個問題，給出的答案。
    龍見歡從許焰的回答中，聽出了真誠的味道。
    這不是偽裝。
    至少不全是。
    維安總局的測謊專家曾經教過她。
    就算偽裝，也是真實人格的側寫，是偽裝者內心最深處的人格投影。
    越完美的偽裝，越接近偽裝者自己都不願意麵對，或者沒意識到的真實自我。
    謊言和真理，不過是一枚硬幣的兩麵。
    想到這裏，她對這個來曆神秘、天賦異稟、善惡難辨的小家夥，越來越感興趣了。
    接下來幾天，無論隊裏工作再忙，龍見歡都會準時來到星星商店。
    迎接許焰帶給她，越來越大的驚喜。
    短短兩天，許焰就通過《擬態呼吸法》的九大體式，感應到了體內對應的九大脈輪。
    第三天，許焰便通過了“幽魂水母”營造的幻境中，當初龍見歡用了足足七天才通過的訓練關卡。
    龍見歡的好奇心如同洪水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
    頂著隊長的各種職場霸淩，她走遍了整個街區。
    從上百位街坊鄰居和各行各業的顧客口中，搜集到了更多關於許焰的信息。
    信息交錯，勾勒出一道更加真實、立體、鮮活的身影。
    一個來自荒野深處的倔強少年。
    生於黑暗卻向往光明。
    在舊日侵襲的流亡之路上曆盡磨難，卻沒有變得心靈扭曲，極端偏激，憎恨這個世界。
    反而更加珍惜這個世界給予他的，哪怕最細微和短暫的美好。
    真是……這樣嗎？
    帶著最後的疑問，龍見歡來到“北部垃圾場”。
    這是滾石堡規模最大的一座垃圾場。
    不但吞吐本地垃圾，還有大量黎明城的垃圾在經過簡單分揀之後，最肮髒也最危險的部分，也會送來這裏進一步處理。
    淺灰色的雲層之下，紫色的煙靄縈繞在鏽跡斑斑的破銅爛鐵之間。
    刺鼻的氣味，從敞開的汙水渠中逃竄出來，又沉澱到靛青色的瀝青沼澤之中。
    受到舊日之力影響，畸形膨脹的蛇蟲鼠蟻，毫不畏懼人類，在蜿蜒曲折的鋼鐵管道之間爬來爬去。
    當然，他們很快會為自己的魯莽付出代價，被衣衫襤褸的垃圾蟲用自製的捕鼠器抓住，淪為香氣撲鼻的美食。
    黎明城裏那些衣冠楚楚的達官貴人若是看到這一幕，肯定會嚇得麵色蒼白，將這裏當成人間煉獄。
    龍見歡卻見怪不怪，鑲嵌了鋼板的戰靴在臭氣熏天的淤泥中踩得“啪啪”作響。
    垃圾場東北角。
    幾座高高隆起的垃圾山上，插滿了生鏽的鐵棍，棍子上掛著一隻隻破破爛爛的布娃娃，每個布娃娃都扯掉了部分肢體，還潑上了刺眼的紅漆，像是腸穿肚爛，鮮血四溢。
    這是“瘋貓幫”的標誌。
    也是許焰剛來滾石堡時，加入的組織。
    不過……
    看著占據整個東北角的紅漆娃娃，龍見歡微微皺眉。
    她聽李同和李星瀾都提起過，北部垃圾場最強大的勢力是“野牛幫”，由荒野流民中最強橫的成年壯漢組成，霸占了大半座垃圾場。
    至於“瘋貓幫”，不過是老弱婦孺，抱團取暖的產物，根本不是真正的幫派，隻能蜷縮在垃圾場邊緣，撿拾“野牛幫”指縫裏漏下來的殘羹冷炙。
    今日所見，卻和傳聞不同。
    瘋貓幫的標誌至少占據了三分之一座垃圾場。
    隱隱還有朝著垃圾場中央最高大也最“肥沃”的一座垃圾山進軍的趨勢。
    反倒是野牛幫的標誌——額頭鑲嵌著鐵釘的野牛頭骨，被“瘋貓”撓得節節敗退，分割成了好幾個區塊。
    這是怎麽回事？
    “咻！”
    沉思中的龍見歡，不知不覺走進了兩座垃圾山之間的“峽穀”。
    一支弩箭從黑暗中射出，釘在她的腳下，生鏽的鐵羽兀自顫動不已。
    “別動，這裏是瘋貓幫的地盤！”
    垃圾山後麵探出一顆顆佩戴著頭盔和麵具的腦袋，傳來稚嫩卻冰冷的警告。
    龍見歡眯起眼睛。
    意識到來路上貌似淩亂擺放的大型垃圾，都是精心設計的陷阱，就是為了將她一步步引導到這條很容易遭受兩麵夾擊的絕路上。
    “我是巡邏隊新來的副隊長龍見歡。”
    麵對一把把寒光閃閃的自製弓弩，龍見歡不慌不忙地說，“我有急事，要見你們的首領克麗絲！”
    “巡邏隊？”
    弓弩後麵的聲音愈發冰冷，“巡邏隊和我們有什麽關係，你找我們大姐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