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又商量了一下補償細節，眼瞧著天越來越黑，怕不安全，許棉趕緊催著許福年走了。
    到時候具體如何談，她出麵就行了，保管讓他們既要出血，還要掉塊肉，再留下抹不去的疤，唯有如此，才能讓他們真正從骨子裏忌憚，過後不敢想著報複。
    係統遲疑著開口，“你說的那些條件，韓家怕是不會答應吧？”
    許棉淡淡道，“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他們難道沒張嘴？”
    談判嘛，不就是來回拉扯？
    係統試探著問，“那你的底線是？”
    許棉沒啥好瞞著它的，說完後問，“你覺得如何？”
    係統嘖嘖兩聲，“你這底線，是可著韓家的底線設的吧？既讓他們心疼的死去活來，卻也不會過分到直接掀桌子，有你，可真是他們的福氣。”
    許棉輕哼，“韓良緣若不來招惹我，會有這一出？
    都是自己作的！該！”
    “是活該……”係統先附和了一聲，接著感慨道，“我剛才還以為你會在許福年麵前一直堅持原則，立個剛烈正直的人設呢，沒想到啊，你倒是願意暴露你圓融通達的一麵了，不怕你爹接受不了啊？”
    許棉揶揄，“是你接受不了吧？”
    係統幹笑，“就是有點意外，還以為你好不容易抓住韓良緣的把柄，會趁此機會摁死她，順便再收拾了韓家，既能出氣，還解除了隱患，誰知，你會願意跟他們和解呢？
    你真甘心啊？
    不覺得憋屈嗎？
    明明你才是韓家正經的大小姐，不找韓良緣麻煩就算大度善良，她卻不知所謂的來挑釁你、欺辱你，你咋報複都不為過啊，卻要因為韓家拿你身世威脅而不得不妥協，我都替你意難平啊……”
    姿態不是故意挑事攛掇，它是真耿耿於懷。
    許棉神情平靜的道，“哪有什麽意難平？無非是給的不夠。
    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怨懟不甘，憤懣憋屈，都是補償沒給到位，隻要到位，哪還有什麽耿耿於懷，受傷痛苦啊，分明是一次發家致富、改變命運的機會，得多傻才會去為爭一時之氣而白白錯過？”
    “可你也不缺錢啊……”
    “錢還有嫌多的？”
    “……”
    “好吧，還有一層考量，就是因為我爹，我是不怕撕破臉的，不就讓人蛐蛐兩聲嗎，又不會少塊肉，但我爹不行，屆時，最受傷害的就是他，那些話肯定特別難聽。”
    什麽活王八，冤大頭之類的，對男人來說，就是莫大的羞辱。
    反正她也沒吃虧，何必鬧到那一步呢？
    聞言，係統才嘟囔了句，“我就說嘛，你不會眼皮子淺的貪那點東西，為了你爹，就對了……”
    許棉沒再解釋。
    她倒也沒那麽孝順，還是那句話，她沒真受到實質性傷害，所以事情才有轉圜餘地，真要吃虧了，哪怕誤傷到其他人，她也得先給自己報了仇再說。
    喬雅麗回來，進屋就吃上了豬頭肉，滿心歡喜。
    許棉特意給她留出一些，見她吃的香，嘴角輕揚。
    倆人閑聊幾句，話題拐到許福年來的目的上。
    許棉挑著能說的都說了，隻暫時略過她那些和解的條件。
    喬雅麗聽完，難以置信，又怒不可遏，肉都不吃了，放下筷子，先關心一下她，確定她沒受到任何傷害，才咬牙切齒的罵道，“韓良緣是不是瘋了？我知道她心機深沉不善，卻想不到，竟然惡毒狠辣到這地步，雇人毀女子名聲，跟要對方性命有何區別？
    她也是女子啊！怎麽就能下得了這種狠手！
    虧她還自詡讀過書呢，呸！連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使的出來，難怪跟馮文文能玩到一起，果然，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都不是好東西！
    幸好我哥跟她退親了，不然娶這麽一條毒蛇，不得每日都提心吊膽哪天被咬上一口？”
    罵了一通後，她得知喬忠明還上門給韓家當過說客，又忍不住愧疚羞惱，無地自容的替她父親不停的道歉。
    許棉並未把喬忠明的做法放在心上，自然也沒多少介懷，本就沒什麽感情呐，不過是頂著一點早已淡忘的親戚名頭而已，有什麽可計較的？都是為利益出發去算計，人之常情。
    她要是為此失落難過，才是傻了。
    許棉很輕易的把這事揭過去，說了自己的決定。
    喬雅麗愣了一下後，反應過來她的身世很可能會被當成威脅的籌碼，很快就想通了，表示出支持的態度，“你做的對，沒必要魚死網破，韓良緣也不配！
    有時候，懲戒一個罪人，可不僅僅隻有坐牢一種方式。
    韓良緣心高氣傲，多的是法子讓她受到懲罰，你跟韓家談條件時，其他的都能商量，唯有這點，不能鬆口，這種心懷惡意的毒蛇，絕不能放在身邊！必須離開！”
    她得想法跟自己不謀而合，許棉點頭應下。
    殺人誅心，流放發配的套餐，早就給韓良緣準備好了。
    不過和解談判之前，許棉還得跟賀行簡知會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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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說過，都聽她的，尊重支持她的任何決定，但尊重也是相互的，她不會把他的這份心意視為理所當然，隻會當成夫妻關係和諧相處之道。
    倆人都有心經營，這段感情才能長久融洽的發展下去。
    翌日中午，吃過飯，賀行簡如往常送她回宿舍的路上，許棉跟他說了自己的打算。
    果然，他聽後，毫不猶豫的就給予了支持，“你隻管放心去談，韓家若不同意，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們，你也不用忌憚韓家的要挾，別說他們沒確鑿證據，就是有，也不敢輕易說出口的，事情一旦暴露，那兩口子的道德品行，都會受到組織質疑，這比韓良緣被抓的性質還要嚴重。
    韓良緣出事兒，他們可以壯士斷腕，來保全自身，雖說斷絕關係也不免會被人詬病幾句，但比起他們被組織質疑品行，完全可忽略不計了。”
    後者，可是能直接斷送前程。
    許棉聽出他話裏未盡的意思，“當年那倆人結婚，莫非還有什麽叫人不齒的地方？”
    賀行簡知道她對韓清正沒半點孺慕之情，所以說的沒一點遮掩，“韓清正確實是在聽說你母親跳河自盡的消息後，才和姚思蘭領證的，但這之前，倆人的關係就已經有些不清不楚了，我找到了當年跟韓清正一起在醫院養傷的人，還有幾個醫生護士，他們都能作證，那倆人舉止親熱，處處曖昧，別人打趣，他們也都沒製止，默認在談戀愛。”
    許棉聽完，嘲諷一笑，“所以，韓清正還是婚內出軌、腳踩兩隻船了，虧他還一直否認沒移情別戀，沒有背叛我娘，嗬嗬，果然，在那種世道能果斷撇下妻子奔前程的男人，信他對妻子忠誠，就是個笑話……”
    聲音一頓，她問賀行簡，“換成是你，你會嗎？”
    賀行簡語氣篤定的道，“不會，前程沒有你重要。”
    許棉故意給他挖坑，“這麽說，你願意為了我，放棄前程？”
    賀行簡縱容的笑笑，“如果你和前程必須二選一，那當然是你，但當年，韓清正麵臨得並不是這種難題，他有很多其他的選擇，卻偏偏選了對他最有利，對你母親最危險的一種。
    這是他的自私涼薄，也說明，在他眼裏，前程更重要，但我不是！而且，我也有能力做最妥當的安排，既能兼顧前程，又能護你周全。”
    聞言，許棉笑起來，“恭喜你，考驗通過。”
    “隻是通過？”
    “行吧，給你打九十九分。”
    賀行簡好奇，“那一分差在哪裏？”
    許棉眨眨眼，“月滿則虧，留一分，給你繼續努力啊！”
    賀行簡也笑起來，眼底溢滿柔情，“好，我繼續努力，有一輩子的時間去求個滿分。”
    回到宿舍，係統酸溜溜的道，“談個正事兒，還不忘撒狗糧……”
    許棉懶得理它，她不想談戀愛時，它一個勁的攛掇，等她跟賀行簡終於在一起了，它又時不時的吃味，也不知道這是啥扭曲心態。
    見了喬雅麗，她說，“讓你爸爸下班就過來吧。”
    喬雅麗不甘的問，“不多讓他們煎熬幾天啊？反正咱們又不急！”
    許棉搖頭，“事不宜遲，早完事早了，省的再旁生枝節。”
    “那便宜他們了……”
    下午，喬雅麗給她爸爸打了個電話，剛下班，喬忠明就馬不停蹄過來了，這回好歹沒那麽淒慘，坐著單位的車，還拎著兩兜吃的喝的。
    許棉第一次見喬忠明，沒多少親近，但對方畢竟是朋友的爸爸，她也不可能冷臉，就維持客套的禮貌和尊重，略過套近乎的緩解，直接說正事。
    喬忠明心裏苦笑，倒也沒不知趣的再擺舅舅的架子，很配合的問起，她是個什麽打算。
    倒是喬雅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對她爸爸滿腹意見，把不滿都寫在了臉上，“爸，您到底站哪邊啊？”
    喬忠明毫不猶豫的道，“看你這孩子說的，於情於理，我肯定都站你們這邊啊……”
    “那你還當這個說客？”
    “這是兩碼事，我還不願意兩頭都受氣，裏外不是人呢，可我躲得了嗎？事情總要解決，是兩敗俱傷，還是一頭得利，把影響降到最低，都需要有個中間人站出來說和，我的身份無疑是最合適的，不然還能看著所有人都跟著倒黴？”
    喬雅麗不說話了。
    許棉對他的這番解釋不置可否，直接說了自己同意和解的條件。
    喬忠明聽完，又是擺手又是搖頭，“不可能，韓家不可能答應的，這要的太多了，他們根本拿不出來，換成二十年前可以，現在就是砸鍋賣鐵，他們都沒有，棉棉啊，咱們不玩虛的，你說個實在話，你到底想要多少？”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你來我往，最後許棉給出了她能和解的底線。
    一千塊錢，縣裏一套房子，還有把韓良緣調去偏遠的農場墾荒，或者當下鄉知青，總之不能再留在這裏礙眼了。
    “一千塊錢……”
    “我打聽過了，他們兩人每月工資加起來有一百多塊，一千塊錢聽著不少，可對他倆來說，除去吃喝，頂多兩年就能攢出來，這要求還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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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忠明下意識搖頭，“不過分了……”
    許棉又淡淡道，“就當是撫養費吧，一次性支付，以後再無瓜葛。”
    喬忠明眼神閃了閃，小心翼翼的問，“你確定？老韓他，工作能力還是有的，將來……”
    許棉知道他的意思，“他就是再有權有勢，都跟我沒關係，我也不稀罕沾他什麽光，許福年才是我親爹，我要分家產，也是分許家的。”
    “不後悔？”
    “不後悔！”
    喬忠明複雜的歎了聲，“老韓沒福氣啊，撿個芝麻丟了西瓜……”
    喬雅麗咳嗽兩聲，提醒，“爸，還是說正事吧。”
    扯這些沒用的，隻會讓人心裏發堵。
    喬忠明點點頭，說起房子，“為什麽要房子呢？讓韓家安排份正式工作多好，到時候再想想辦法，房子有單位給……”
    許棉道，“現在要了工作，也沒人去上，我娘還得在家照看孩子呢。”
    再說過兩年，她若是去上大學，她現在的這份工作，就能給喬世蘭，根本不缺上班機會。
    喬忠明明白了，對與最後那個要求，他倒是沒提任何質疑，他也覺得再留韓良緣在這兒，就是個巨大隱患，遠遠的打發出去才是上策。
    他走後，喬雅麗不解的問，“你怎麽不要市裏或省城的房子呢？省城的，韓家可能弄不到，但市裏的肯定沒問題，你將來不是還打算考咱們本市的那所大學嗎？屆時，有自己的房子就不用跟同學擠宿舍了，多方便啊……”
    許棉給出的理由是，她父母和弟弟都在縣裏，不出意外，她讀完大學也會分配回來，全家在這裏安家落戶，自然是縣城的房子更實用了。
    實際上，她難道不想要市區和省城的房子嗎？
    是大環境不允許啊！
    以後，越是重要繁華的城市越鬧騰的厲害，相反，那些窮鄉僻壤旮旯角才沒人關注，更便於全麵完整的掌控，不讓那股風吹進來。
    未來，她得苟十幾年呢，自然不敢蹦噠的太厲害。
    喬忠明的辦事效率很高，也可能是韓家太心急如焚，亦或是韓良緣快被關的崩潰了，反正，隔日，許棉就接到了消息，韓家同意了她提出的所有條件。
    許棉出具了諒解書，隻要她不揪著這事不放，韓良緣就能被順利的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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