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的人防間諜防得可真夠嚴實的。
    裴瑜轉頭用英語跟安娜重複了管理員的問題。
    安娜聽完，露出理解的微笑。
    她從背包中掏出一本小冊子，那是她的護照和學生證。
    “請告訴他，我是來自德意誌漢堡的交換生，”安娜放慢語速，一字一句地說，“我來參加漢堡和京海市的中學生交流項目。我們今年剛剛結為友好城市，不是嗎？”
    裴瑜將安娜的話翻譯給管理員聽。
    管理員接過安娜手中的護照，翻來覆去地檢查，表情依然嚴肅：“漢堡？在哪兒啊？德意誌不是就柏林和慕尼黑嗎？”
    “漢堡是德意誌的第二大城市，跟咱們京海一樣都是重要港口，”裴瑜翻譯道，“今年1月份和我們京海市結為友好城市了。她就是想說自己不是壞人。”
    管理員一臉狐疑：“真的假的？我怎麽沒聽說過這事兒？”
    正說著，一位上了年紀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同樣認真看了一遍安娜的證件，然後說：“小王，別一驚一乍的。人家說的沒錯，年初咱們市確實跟德國漢堡結了友好城市。市裏還專門搞了歡迎儀式，報紙上都登了，你怎麽連這都不知道？”
    小王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吳館長，我……我最近光顧著整理書架了，沒怎麽看報紙……”他的聲音越說越小。
    吳館長無奈地搖搖頭，和顏悅色地對安娜說：“年初，教育委員會剛剛發布了《外國留學生來華學習的有關規定》，我們京海作為對外開放的窗口城市，今年已經開始接待你們德意誌交換生了。漢堡的三所高中和我們京海的三所重點中學都結對子了，以後的交流往來多著呢。”
    “歡迎你來京海學習啊。”小王訕訕地把護照還給安娜，勉強擠出個笑容，轉頭對裴瑜說，“同誌，附近的工人體育場就有遊泳池，麻煩你翻譯一下，告訴外國友人。”
    裴瑜點點頭，轉身用英語向安娜解釋。
    “真是太感謝你了！”
    安娜聽完裴瑜的翻譯後，興奮地說：“謝謝！我很喜歡上海，人們都很好。”
    她磕磕絆絆地用剛學的中文說：“上海，好！”
    吳館長大笑：“聽聽，這中文說得多標準！”
    小王的表情終於鬆動了一些，但還是有點不放心，忍不住問道：“那她為什麽要在圖書館問遊泳的事情啊？這也太奇怪了吧……”
    裴瑜幫忙解釋：“安娜剛跟我說了，在歐美國家，圖書館不光能看書，還能幫忙解決各種生活問題。她習慣了有事就找圖書館，所以才來這兒問的。”
    吳館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咱們還有很多要向國外學習的地方啊！京海好歹也是個國際大都市，圖書館確實該多提供些社會服務。”
    小王這時候終於完全放鬆下來，甚至有些彌補性質的過度熱情：“原來是這樣。以後你們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來找我啊！咱們圖書館每天早上9點開到下午5點，我天天都在！”
    安娜聽完裴瑜的翻譯，笑彎了眼睛，衝著兩位館員連連點頭：“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
    等裴瑜送安娜走出圖書館大門，安娜長舒一口氣，拍著胸口說：“天呐！剛才那個年輕管理員盯著我的眼神，好像我真的是間諜一樣！”
    裴瑜忍不住笑了：“別往心裏去，我們國家剛剛開始對外開放沒多久，大家見到的外國人還比較少，難免不太習慣。”
    “我理解，”安娜點點頭，“我來之前，老師也警告過我們，要尊重京海市的當地習慣，不要亂問敏感問題。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你能不能給我當向導啊？我剛來上海，對這裏一點都不熟悉。我可以付給你導遊費，價格好說。”
    “我叫裴瑜，很高興認識你，”裴瑜猶豫了一下，拒絕了當導遊的邀請，“不過今天恐怕不行誒，我是專門來圖書館複習的。馬上就要高考了，這考試對我來說特別重要。相當於你們那邊的SAT/Alevel/Abitur和大學申請全擠在了一次考試裏，而且我們一年就考這麽一回，隻有一次機會。”
    “哦，祝你學習順利！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去探索一下。獨自冒險其實也很有意思！對了，我們以後還有機會見麵嗎？順便說一句，你的英語真的很棒，是我遇到的中國學生裏說得最好的一個。”
    “謝謝誇獎。你在哪所學校當交換生？”
    “京海市第一中學。”
    “真的嗎？這麽巧！我就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哇，這也太巧了！真是太好了！既然這樣，改天可以一起玩。不過今天我還是想去遊泳，其實每個冬天我都堅持冬泳，這已經成了我挑戰自己的一種方式。”
    安娜說完便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重新回到圖書館時，裴瑜發現那位板著臉的小王管理員已經不在前台了，隻有吳館長在整理書籍。看到裴瑜，吳館長朝她和藹地笑了笑。
    “這位女同誌，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館長好，我想問問附近還有沒有能自習的地方？”裴瑜問道，“我沒有借書證，不準備借書，就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學習。”
    吳館長打量了她一眼：“文化博覽廳剛好有空位，你去那兒吧。記住要保持安靜啊。”
    “謝謝館長！”
    文化博覽廳寬敞明亮，幾十張老式木桌整齊排列，每張桌上都擺著一盞綠色的台燈。現在是周六下午，廳內已經坐了不少人，大家都在安靜地看書讀報。
    裴瑜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空白的草稿紙，立刻沉浸到知識庫的海洋裏，係統巧克力帶來的神奇專注力讓她完全忘記了時間。。
    不知不覺間，夕陽的餘暉已經透過窗戶灑了進來。裴瑜完全沉浸在學習中，對周圍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嘿！裴瑜！”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裴瑜抬頭一看，安娜正站在她麵前，臉色不太好看，頭發還是幹爽的，沒有遊泳過的跡象。
    閱覽室裏的人紛紛抬頭，投來不滿的目光。
    “噓——”裴瑜趕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她來到文化博覽廳外的走廊。
    “怎麽了？你看起來不太高興。”裴瑜小聲問道。
    安娜垮著臉，氣鼓鼓地說：“那個遊泳池太糟糕了！”
    “怎麽回事啊？”
    “首先，那個所謂的"工人體育場"離得超遠，我坐了兩次錯誤的公交車才找到。”安娜誇張地比劃著，“然後，到了那兒一看，那個遊泳池，天啊，簡直是災難！”
    她繼續抱怨道：“整個場地看起來年久失修，更衣室門都關不上，水看起來渾濁不清。我根本不敢把頭浸到水裏！”隨後她歎了口氣，“抱歉，我知道這裏正在發展中，隻是有點不適應。”
    “水色不清可能是因為沒有使用化學洗劑，別害怕……”然後裴瑜安慰了她一會兒。
    安娜的情緒很快又振奮起來：“所以我決定放棄遊泳計劃，來陪你學習！你在學什麽呢？我可以幫助你！我的學習成績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