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甲庫返回休息艙的一路上，黎願的腳步有些發飄，心緒紛亂如麻。
    她極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但推開艙門時，略微失神的眼眸和比平時蒼白幾分的臉色，還是一下子就落入了正蹲在地上認真整理她行李箱的伊萊眼中。
    屋內不知為什麽，隻有伊萊一個人。
    伊萊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立刻放下手中疊到一半的訓練服。
    他站起身，幾步就跨到她麵前，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攬進懷裏，抱著她一起坐到床邊。
    他的動作溫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一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對視。
    那雙與卡萊奧極為相似的湛藍色眼眸裏盛滿了擔憂，仔細地審視著她的臉。
    “怎麽了？”他低聲問，聲音比平時更沉。
    “從我們今天抵達這裏開始，你的情緒就不一直太對勁。”
    他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黎願的異樣，隻是敏銳地察覺到她似乎不想被旁人看出端倪，這才一直壓著追問的衝動，直到此刻隻剩他們兩人。
    向來高傲又有些急躁的青年在麵對自己的妻主時，總是意外的細心又敏銳。
    驟然撞入那片深邃的、與卡萊奧如此相像的藍眸之中，黎願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澀難言。
    疲憊和壓抑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湧上，她下意識地就想避開他的視線，眼眶卻不受控製地微微發熱，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
    看到她眼裏浮起的淚花，伊萊瞬間慌了神。
    他那張俊美優雅如同西方神話中大天使般的麵容上，肉眼可見地浮現出驚慌失措的情緒。
    他也顧不得再追問緣由了，連忙將她更緊地摟進懷裏，像是嗬護一件稀世珍寶，細密而溫柔的吻不斷地繾綣落在她的臉頰、鼻尖、眼瞼上，試圖吻去那令人心碎的濕意。
    “別哭別哭……”
    他低聲哄著，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是我不好，不該逼問你。不想說就不說，嗯？不哭了……”
    他越是溫柔，黎願心裏就越是難受得厲害。
    她將臉深深埋進他溫暖的頸窩，搖了搖頭，依舊一言不發，隻是突然伸出手，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腰，仿佛要從他身上汲取某種力量。
    感受到她異常依賴的擁抱和沉默的悲傷，伊萊的身體微微繃緊，腦子裏開始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是不是……我哥哥剛才跟你說什麽了？他惹你不高興了？”
    他越想越覺得可能，語氣裏帶上了幾分護短的氣憤。
    “你告訴我，他要是說了什麽混賬話，我這就去找他算賬！保證給你出氣！”
    聽著他這不著邊際的猜測和毫不猶豫要替自己出頭的傻話，黎願原本酸澀的心髒忍不住被逗得泛起一絲微弱的笑意。
    她從他懷裏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故意順著他的話問“如果……真的是你哥哥惹我生氣了，你真的會去找他興師問罪嗎？他可是你親哥哥。”
    伊萊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孩子氣的理所當然。
    “哥哥是草，老婆是寶。當然是老婆更重要！”
    他甚至還認真地補充了一句，仿佛在陳述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再說了，我哥他抗揍得很，讓我真揍他兩頓也沒關係，你隻管放心。”
    他提起哥哥時，語氣裏那種毫無保留的信任、崇拜和親昵，像一根無形的針，輕輕刺痛了黎願的心。
    在卡萊奧的敘述中，她比誰都清楚，伊萊是如何追隨著兄長的腳步長大，如何以那位戰功赫赫的元帥哥哥為榜樣和驕傲，如何孜孜不倦地努力，期盼著有一天能成為比哥哥更出色的戰士。
    可他還不知道，他眼中那座永不傾塌的高山，正在以一種無可挽回的速度迅速衰弱，或許用不了半年，就會徹底崩塌、消失。
    想到那個冰冷的結局，想到卡萊奧懇求她保密時那雙平靜卻深藏著無盡眷戀與不舍的眼睛，黎願隻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麽硬塊死死堵住，酸脹得發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剛剛止住的眼淚，再次不受控製地悄無聲息滑落。
    卡萊奧說，他會選擇以戰死沙場的方式落幕。
    他認為那是一個戰士最榮耀的歸宿，或許也是弟弟更能接受的結局。
    他寧願弟弟懷念一個英雄，也不願他承受至親被病魔折磨摧殘的痛苦，尤其是在如今這樣動蕩的時局下。
    這個沉重的秘密，像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口，讓她窒息，卻無法傾吐。
    眼看伊萊因為她再次落淚而真的蠢蠢欲動，一副立刻就要起身去找他哥哥卡萊奧算賬的架勢，黎願連忙伸手拉住了他。
    在他困惑又焦急的目光注視下，她心一橫，忽然仰起臉，衝動地口勿上了他的唇瓣。
    這個突如其來的口勿，成功地將伊萊所有的話頭和思緒都堵了回去。
    他先是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隨即湛藍色的眸子裏迅速漫上驚喜和沉醉的光芒。
    他很快反客為主，溫柔卻又深入地回應了這個口勿，直到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才稍稍分開。
    伊萊被這個口勿弄得有些暈暈乎乎，兩頰泛著明顯的紅暈，看著她的眼神變得熾熱而充滿渴望，眸底像是燃起了一簇靈動的火焰。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緊閉的艙門——其他人都還沒回來，此刻這裏隻有他們兩人。
    他的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了一下，再次看向黎願時，眼神裏的意味已經再明顯不過。
    正處於對他滿腔憐愛和心疼巔峰的黎願，幾乎沒怎麽猶豫，就輕輕點了點頭，無條件縱容了他這有些唐突的渴望。
    她主動伸出雙臂，更緊地環住了他的脖頸，態度明確。
    伊萊驚喜之餘，一些不懷好意的小心思蠢蠢欲動。
    他三兩下剝下心愛女孩的外一，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上次你和伊森說的那些話……都沒有對我說過，我也想要……”
    語氣裏是濃濃的委屈和醋意。
    黎願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伊萊指的是什麽，一張臉瞬間燒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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