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殘魂蝶語守鹽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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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鹽田結界
鹽田西邊的礁石群就那麽靜靜地泡在跟血一樣濃的夕陽餘暉裏頭。那顏色,豔得嚇人,還透著股子肅殺勁兒,把礁石群都罩在一種又神秘又沉重的氛圍裏。浪頭一個接一個,跟發瘋了似的,“轟”地一下撞在黑黢黢的石頭上,那響聲大得能把人耳朵震聾。濺起來的泡沫“唰”地飛起來,在空氣裏胡亂飛舞,每一滴裏頭都裹著細細的鹽粒子,遠遠看去,就跟下個不停的灰雪似的,在這片神奇的海邊紛紛揚揚往下落。
章國真一個人站在最高的那塊礁石上,跟一座大山似的,又穩又孤單。他跟前大概三尺遠的地方,插著一根龍脊秤杆,在夕陽底下泛著股老氣的光。秤杆上纏著的雷紋符紙,讓海風吹得“嘩啦嘩啦”響,好像在講那些老掉牙又神秘的傳說。他腳底下,是用朱砂和黑狗血畫的巨大陣圖。這陣圖可複雜了,八瓣蓮花裏頭套著龍族的星象,每條線都算得死死的,正好壓在地脈的節點上,就跟連著大地深處的神秘力量似的。
“金桔葉!”章國真低沉又有力地喊了一嗓子。話音還沒落,身後一群鹽工就捧著陶甕,急急忙忙跑過來了。他們的身影被夕陽拉得老長,看著挺著急的。甕裏裝的是三天前從死了的金桔樹上摘的最後一批青葉子。這時候的葉子,邊上已經有點發黃了,時間留下的印子都爬上去了,可葉脈裏頭還頑強地閃著點微弱的金光,就跟生命最後的倔強一樣。章國真想都沒想,咬破手指頭,一滴鮮紅的血珠慢慢滴在葉子上。眨眼間,好像有股神秘的力量醒了,沉睡的龍族符文一下子就活了。葉子就跟活了似的,“嗖”地飛起來,像一片片金箔,輕輕貼在陣眼的八方。緊接著,根係一樣的紋路順著陣圖“唰”地蔓延開,所到之處,整個鹽田都被罩在一層淡金色的光暈裏,美得跟做夢似的,還特別神秘。
林七蹲在礁石的影子裏頭,周圍啥事兒好像都跟他沒關係,他的心思全在耳朵裏那“沙沙”的蠕動聲上。這聲音可不是海浪傳來的,是他身體裏那黑乎乎的液體發出來的,這聲音比海浪聲還清楚,就跟在他腦袋裏奏響了一首怪嚇人的曲子似的。他的眼睛緊緊盯著章國真被虛蝕侵蝕的右胳膊,那些青黑色的脈絡就跟一條條小蛇似的,都慢慢爬到脖子上了,就像一棵毒藤深深紮在肉裏,不停地侵蝕他的身體。阿青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少年手裏托著半塊硬饃,可眼睛一直死死盯著結界外頭翻滾的黑潮,聲音裏帶著點擔心和關切:“七哥,吃了再幹吧?”
“留著。”林七皺了皺眉,輕輕推開饃塊,手裏那根骨笛在手指頭上熟練地轉了一圈。相柳刺青從他手腕慢慢爬到胳膊肘,那刺青跟活的似的,就像一條真毒蛇趴在他胳膊上。昨兒個控製鹽傀的時候,他差點讓式神咬到肩膀,到現在傷口還一個勁兒滲血呢,那一抹紅在黑色刺青襯托下,格外紮眼。他無意間瞅見礁石縫裏卡著一塊鹽晶碎片,晶體內頭封著半隻蜈蚣——這就是倭國式神“鹽骨狼”的殘骸。白天,這些可惡的式神突然衝進鹽田,它們獠牙噴出來的鹽塵厲害得要命,能輕易把鐵器給蝕穿,給鹽田造成了不小的破壞。
就在這時候,結界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抖動起來。那抖動就好像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在使勁兒撞結界的每個角落,整個空間都跟著哆嗦。金桔葉好像感覺到危險來了,“唰”地一下自己動起來,葉脈裏的金光忽明忽暗,一閃一閃的。章國真悶哼一聲,臉上的肉因為疼抽動了一下。緊接著,龍脊秤杆“唰”地迸發出刺眼的雷光,那光跟大太陽似的,亮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秤杆尾插著的礁石一下子裂出蜘蛛網一樣的紋路,就好像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撕開了。“陣眼被動了!”章國真扯著嗓子喊了一嗓子,聲音裏全是著急和生氣。雷光順著陣圖“唰”地遊走,想把被破壞的陣眼修好。可雷光到西南角的時候,突然就暗下來了。原來,那片金桔葉一下子變成了焦黑的灰,讓海風吹得沒影了。
鹽田邊上傳來一陣特別尖的狼嚎聲,那聲音又尖又刺耳,就跟從地獄裏傳來的似的,聽得人渾身發毛。十幾頭用鹽晶凝成的大狼就跟從別的世界來的惡魔似的,“哐當”一下撞破霧氣,出現在大夥兒眼前。它們每走一步,腳下的鹽田就“嘩啦”一下塌成流沙坑,就好像這片地讓它們踩一腳都受不了。緊接著,倭國間諜從狼背上跳下來,手裏緊緊握著骨刀,眼睛凶巴巴的,“唰”地一下劈向最近的金桔葉陣腳。林七一看,想都沒想,“嗖”地一下從影子裏翻出來,骨笛趕緊湊到嘴邊,想吹出厲害的法術對付敵人。可相柳的虛影還沒完全顯出來呢,他耳朵裏就傳來一陣針紮似的劇痛——黑液不知道啥時候鑽進耳朵眼兒了,一下子把他眼前弄得紅乎乎一片,啥都看不清楚,世界也變得模模糊糊、歪歪扭扭的。
“阿青,補葉!”林七扯著嗓子喊,聲音裏帶著疼和著急。少年一聽,趕緊抱著陶甕往陣眼跑。可還沒等他靠近,一股強大的鹽塵就把他掀翻在地。金桔葉從甕裏撒出來,還沒落到地上呢,就讓狼爪子無情地給踩碎了。林七的笛聲也因為這突然的事兒跑了調,相柳虛影一口咬住狼脖子,可鋒利的毒牙卡在硬鹽晶裏,進不去也退不出,場麵一下子僵住了。
章國真一看,立馬動了。他大喊一聲,龍脊秤杆“嗖”地飛起來,裹著老多雷光,就跟一顆大隕石似的朝狼群砸過去。秤杆碰到地的那一下,整個鹽田表麵“轟”地炸開了,塵土飛揚。埋在地下的龍族碑文讓這強大的力量一震,就顯形了,古老的真言變成一道道神秘的鎖鏈,“唰”地纏住狼腿,把狼群的行動給限製住了。間諜一看,揮舞著骨刀使勁兒劈秤杆。刀身跟秤杆撞在一起,“當啷”一聲,鹽晶崩碎的碎片濺到他眼裏,一下子血流滿麵,可他眼神裏一點退縮的意思都沒有。
“東瀛那些髒東西,也配碰龍族的聖器?”章國真冷笑一聲,聲音裏全是看不起和嘲諷。隻見他手裏秤杆“唰”地橫掃過去,間諜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似的飛出去,重重摔進黑潮裏。浪頭一下子就把他的慘叫吞沒了,過了一會兒,就吐出一具被鹽晶包著的骨頭架子,好像在訴說他的悲慘命運。
林七趁機撲到陣眼旁邊。這時候,最後一片金桔葉正裂著縫呢,葉脈裏的金光就跟快要死的螢火似的,微弱得很,隨時都可能滅了。他想都沒想,扯開衣服,相柳刺青下麵的皮膚早爬滿了青黑紋路——這是昨兒個用骨笛用過頭付出的代價。他咬咬牙,把手指頭摳進胸膛的老傷口裏,頓時,血珠滴在葉子上。嘿,奇跡發生了,本來都要滅的金光一下子跟回光返照似的,又變得特別亮。
“用毒養毒,你可真行啊。”章國真閃到他身邊,手裏的雷光不斷把撲過來的鹽狼往後趕,一邊說。林七沒回答,他耳朵裏的黑液都流到下巴了,相柳的第九顆腦袋在鎖骨那兒慢慢睜開蛇瞳,那冰冷的眼神好像啥都能看透。
終於,結界又重新凝聚起來了。金桔葉的光暈互相纏在一起,連成一個蛋殼一樣的穹頂,把大夥兒都罩在裏頭。鹽狼又發起攻擊,撞在穹頂上,“啪”地一下炸成晶粉,變成一股輕煙消失在空氣裏。倭國的殘兵在霧裏發出一聲聲尖叫,然後灰溜溜地退走了。可這時候,海麵傳來更沉悶的“轟隆”聲,好像有股巨大的力量在海底翻騰。三艘倭艦的輪廓在暮色裏慢慢露出來,船頭的鹽晶炮正在蓄力,幽藍的光斑跟惡獸的獨眼似的,一閃一閃的,怪嚇人的。
“帶人去西礁石。”章國真突然壓低聲音,表情變得特嚴肅。他把一枚青銅鑰塞到林七手裏,說:“鹽神鏡碎片埋在那兒,倭寇的式神……在找它呢。”林七緊緊攥住銅鑰,那尖棱角紮進肉裏,疼得他直咧嘴。西礁石就是老吳臨死前提到的地方,而且掌心的龍形契痕跟鑰紋嚴絲合縫的,就跟命運安排好似的。他瞅了瞅章國真被虛蝕吞掉的右胳膊,心裏一陣感慨,突然明白這場交易的本質——拿命換來的時間,到底還是不夠所有人活的。
阿青突然驚呼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七哥,金桔林……燒起來了!”少年指著結界外頭某個地方,瞳孔一下子縮得小小的。衝天的火光一下子撕開夜色,把整個天空都照亮了。倭艦的鹽晶炮終於“轟隆隆”地響起來,第一發炮彈“嗖”地一下撞上結界,金光和藍焰一下子炸成無數流螢,在夜空中一閃一閃地飛。林七在劇烈的震動中摔倒在地,相柳刺青趁機纏上他的脖子,蛇信子舔過耳邊,低語聲和黑液的蠕動聲混在一起:“你聽見歸墟開門的聲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