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重新開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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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這城裏可真熱鬧,處處透著新鮮勁兒,有意思得很呐。”思媛笑著說道。
    “是挺有意思的。不過,旁人覺著有意思的,那是旁人的感受。咱自己眼裏看到的、心裏覺著有趣的,才是屬於咱們自個兒的。”陸嘉衍挽著她說道。
    思媛笑著說道:“這大冷天的,還是家裏最舒坦。一回到家,往屋裏一窩,啥煩心事都沒了。哪用得著講究那麽多規矩。五子說你吃的都是豬食,你倒是樂此不疲。”
    “嗐,我都說了,都那麽講究也活的有些累了。怎麽舒坦怎麽來,這鍋子就該這麽著。哪有那些規矩,白菜、粉條、肚子、肥雞往裏一下,放些筍子、蘑菇,這才是好湯。”陸嘉衍不以為然的說道。
    “思媛啊,這世上哪有那麽多講究。我記得我娘常念叨一句話:熱湯熱水。天寒地凍的時候回到家,能喝上一口熱乎湯,渾身都暖乎乎的,心裏也舒坦。就這麽一口熱湯,我到現在都忘不了。”他歎了口氣,想到那個時候。
    思媛嘴角掛著一抹好奇的笑,輕哼道:“嗬嗬,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什麽湯這麽讓人惦記。”邊說著,她邊伸出手,利落地掀開了鍋蓋。一看到鍋裏的東西,不禁脫口而出:
    “雞腳、鴨架子、豬骨頭,胡亂丟兩根大白菜,再扔把粉絲,這能好吃?你這是做的大亂燉吧?”
    “我記得以前我就是這麽吃的……”陸嘉衍回憶起往事,忍不住歎了口氣。“有啥放啥,鮮的不行了。”
    “那就一起嚐嚐唄,再下兩個丸子怎麽樣?”思媛輕柔地扶著陸嘉衍的手,溫聲說道。
    “這麽簡單的吃食,會不會委屈你了?”陸嘉衍怕委屈了媳婦,輕聲問道。
    “你還當宮裏就頓頓錦衣玉食呢?那三十多道菜的,都是擺樣子送上去的。咱們在宮裏啊,也就吃些涼的,那些菜一燉再燉的,有什麽好吃的。”思媛一拂衣袖說道。
    思媛目光盈盈,凝視著他,輕聲問道:“掌櫃的,心可靜下來了?”
    陸嘉衍微微頷首,神色溫和:“靜下來了。你說得在理,人呐,想太多反倒累人,徒增煩惱。”
    “從前娘娘說過,朝堂之上那麽多聰慧過人的臣子,往往就輸在倉促間做決定。有時候,步子放慢些,未必不是好事。”思媛眉眼間透著淡淡的追憶。
    陸嘉衍滿含愛意地看著她,感慨道:“還是你好啊,都說娶妻娶賢,有你在我身邊,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過些日子,帶你去看新戲,好不好?”
    思媛眼中的光亮瞬間黯淡下去,輕輕搖頭:“我不想看……戲裏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能有幾句是真的?我比你年長不少,心裏最怕的,就是戲裏那些橋段成為現實。你想想,若不是留有遺憾,又怎會被寫成戲文,供人傳唱呢?”
    “這……”陸嘉衍一時語塞,愣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思媛緩緩開口,聲音輕柔卻又滿含期許:“掌櫃的,甜言蜜語不必多說。若是有一天我老了,你就陪我沿著護城河走一走,可好?”
    那一瞬間,時光仿佛定格,這句話,直擊陸嘉衍的心裏:“若我老了,陪我走走如何?”
    “嗬,咱們打個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麵對洋人的威逼,種種煩惱曾如烏雲般籠罩著陸嘉衍,可此刻,那些陰霾竟似被一陣清風瞬間吹散,他的內心前所未有的沉靜。
    當心緒沉澱下來後,他恍然驚覺,許多看似棘手的事情,實則並非那般難以解決。
    一人做事一人當,這是擔當;可若是能匯聚眾人之力,群策群力,那便是民心所向,擁有改天換地的偉力。當下最要緊的,就是號召各方力量,攜手共進。
    次日清晨,晨曦微露,陸嘉衍便匆匆趕往戲院。他此去隻為一件事——懇請眾人伸出援手。
    “這事……其實我早就想做了,哥,你點子多,快給我出出主意唄。”二爺臉上掛著熱忱的笑容,言語間滿是懇切。
    紅豆館主猛地一拍手中的扇子,朗聲道:“這詞就很妙啊,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天地神靈扶廟社,京華父老望和鑾。出師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燈更細看。這不就恰到好處?共和乃是關乎天下的大事,多少人前赴後繼,卻倒在了成功的最後一步。你以為不爭不搶,就能置身事外了?大錯特錯!”
    “就用這段?”二公子追問道。“咱得叫些人幫忙!”
    “就這段!”紅豆館主斬釘截鐵,而後高聲吩咐,“來人,傳我的帖子,告知四九城裏但凡願意幫襯一二的爺,都來幫個忙!”
    一時間,整個四九城都沸騰了。茶館裏,角兒們聚在一塊兒,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
    “咱們這些戲子,什麽時候也輪得上咱們管這事兒了?”一個花旦捏著帕子,聲音裏透著幾分遲疑。
    老生把茶碗往桌上一擱,茶湯濺出幾滴:“話不能這麽說。下九流怎麽了?下九流就不是炎黃子孫了?咱們被洋人欺負久了,誰還沒點子熱血了?”
    角落裏,一向寡言的老琴師忽然開口:“我師父當年在庚子年,就跟著戲班子給義和團唱過戲。”
    他摩挲著那把老胡琴,“這把琴,就是那時候傳下來的。清平時它不開腔,今兒開始它該要響一響了。”
    “說得對!”當家武生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咱們唱戲的別的沒有,這副嗓子,這戲總還能唱的出來。”
    館主環視眾人,猛地一拍桌子:“那就這麽定了!從今兒個起,連演七天,一分不要!”
    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飛出去。不到半日,四九城各大戲園子門口都貼出了大紅告示:“新戲開演,義演七日”。戲單子下麵蓋著各家的朱紅大印,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茶館裏也就罷了,天橋上藝人穿著單薄的衣衫,碾著細沙一邊寫著一邊唱到:“一筆一劃就是一個一字,一撇一捺那是一個人哪,三思而行才是真好漢。功在今朝,福在後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