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兩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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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張汀近日攀上了一位“財神爺”,但要真正搭上這條線,還得過一道門檻。他特意找來周三和墩子,眯著眼道:“爺瞧你們倆還算機靈,給爺辦件差事。”
周三聞言喜出望外,趕忙躬身作揖:“張二爺盡管吩咐,小的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大魁號的福掌櫃托我尋塊上等玉佩。”張汀撚著手指,“你們行當裏可有像樣的貨色?”
墩子不假思索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二爺您瞧,現成的寶貝!”
張汀哪懂古玩行的門道,接過玉佩便興衝衝帶著二人去了大魁號。誰知剛遞上東西,就被連人帶玉轟了出來。
張汀氣得臉色鐵青,抬手就是兩個響亮的耳光:“狗東西敢糊弄你張爺?”他揪著周三的衣領惡狠狠道,“三天之內要是拿不出真東西,新賬舊賬一起算!老子打斷你們的狗腿,扔出四九城去!真當大魁號的買賣是好糊弄的?”
周三和墩子望著油莊黑底金字的招牌,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這回可好,一下子得罪了兩尊瘟神,若是尋不著真寶貝,怕是真要卷鋪蓋滾出京城了。
這大魁號油莊的崛起頗有蹊蹺。這家專營桐油買賣的商號,短短幾年間竟在京城站穩了腳跟,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掌櫃的福德海雖出自於旗人世家,卻毫無世家子弟的斯文做派,反倒仗著財大氣粗,行事愈發囂張。他豢養了一幫市井潑皮,整日在街麵上橫行霸道,欺壓同行,硬是把這一片的桐油買賣做成了獨門生意。
這福德海生得五大三粗,身高八尺,膀闊腰圓,一身蠻力在街麵上頗有名聲。偏生相貌醜陋,一張臉橫肉叢生,眉眼間透著凶煞之氣。若是換上囚服,說他是哪個山頭逃下來的江洋大盜,怕連衙門裏的老爺們都要信上七八分。
正因這副尊容,富貴之後雖想明媒正娶個體麵媳婦,卻始終尋不著合適人家。這才輾轉托到了張汀頭上,要他物色個身家清白、模樣周正的姑娘做正房夫人。不過福德海到底是個精明人,為試探這位坊間傳聞中的張二爺是否真有這等本事,特意先設了這個門檻來試他的能耐。
這一日,周三領著墩子弓著腰找到張汀,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張二爺,這回可找著真東西了!”
張汀斜睨著二人,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上回那破玉佩差點砸了爺的招牌,送過去讓人直接給攆了出來,說老子名不副實。這回要是再敢糊弄……”
墩子連忙哈著腰湊上前:“二爺您先掌掌眼!這塊玉佩可了不得,除了王府貝勒府上,市麵上再難找出第二塊這樣的好貨色。正經是傳了幾代的寶貝。”他說著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捧出個錦囊。
張汀這才勉強接過,眯著眼對著光看了半晌,卻實在看不出門道。周三見狀趕緊幫腔:“二爺,擱在往常,這東西少說也得一千大洋。也就是如今世道艱難,才有機會我們哥倆瞧見。我們可是砸鍋賣鐵湊出八百大洋的本錢。”
張汀掂量著手裏的玉佩,又打量二人誠惶誠恐的模樣,心知這確實是他們能拿出的最好物件了。他背著手踱了兩步,突然轉身:“成嘞,咱把話撂在前頭,要是這回還不成,你倆麻溜兒地給爺滾出四九城,別在這兒礙眼!走吧,咱們去試試。”
三人一路來到大魁號油莊,通報過後便被引至後院。福德海早已得了消息,此刻正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慢條斯理地品著茶,眼皮都不抬一下。
“福爺,您要的寶貝給您尋來了,請您過目。”張汀躬身將錦盒擺在八仙桌上,小心翼翼地掀開蓋子。
福德海這才放下茶盞,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他頓時坐直了身子——上回那塊破玉跟眼前這件簡直天壤之別。
這貔貅玉佩不過鼻煙壺大小,卻通體瑩潤如脂,雕工精細得連毛發都纖毫畢現。指腹摩挲間,竟似觸到皮膚般溫潤光滑。
這趟沒白跑!福德海眯起眼摩挲著掌心的羊脂玉佩,戲園子裏他沒少去,來往公子哥身上的好東西不少,可沒一件能比這塊水頭足、雕工絕。
“好!好!好!張二爺果然名不虛傳。”福德海眼中精光一閃,隨手將玉佩揣進懷中,“這事算成了。不過嗎,”他斜眼瞥向一旁兩人,“我還有樁買賣要單獨與二爺商議。”
說罷一揮手,幾個彪形大漢立刻上前,不由分說便把周三哥倆架了出去。
福德海歪在太師椅上,玉佩在手掌間盤玩著,眼尾笑出細紋:“張二爺,得勞您給我搭根紅線。”
話音未落,三根指頭已經戳到對方麵前,“就仨章程——模樣得拿的出手,家世得能跟王爺府攀親,最要緊的是能給我續香火。”
他嘬了口茶,放下茶壺道,“院裏七八個姨太太,沒個能撐住場麵的主母。總不能日後兒子見人,問起來娘都是八大胡同的紅牌?”
張二爺哈著腰,兩隻手在袖籠裏搓得飛快:“哎呦福大爺!您這是捅了喜鵲窩——說媒保媒,可不就是我張家的祖傳營生!”
他往前湊了半步,壓低聲音透著股熱乎勁,“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您要的可是金鑲玉的鳳凰,哪是八大胡同裏撒銀子就能抱回家的雛兒?您且寬限些時日,另外……”他幹笑兩聲,食指蹭著拇指搓了搓,“前頭跑腿打聽的嚼用,還得您先支應著。”
福德海會意地眯起眼睛,從袖中摸出兩張莊票:“這是買玉佩的錢,你自個去安排。”
又套出個鼓鼓囊囊的荷包推了過去:“二爺是明白人。這是前期車馬費,事成之後另有重謝。”
張汀指尖夾著莊票對著光晃了晃,確認墨跡紋路無誤後,才慢條斯理地塞進內袋。他又抓起紅綢荷包在掌心顛了顛,聽著裏頭銀元相擊的脆響,笑得眼角堆起褶子:
“福大爺您擎好兒!要是辦不成,往後您見我一回往我臉上啐一回!”說罷把瓜皮帽往腦後推了推,哈著腰倒退兩步,這才轉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