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蕨此時紅著眼睛如同一個輸光了一切的賭徒，他抬起頭用一種近乎能殺死人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紅拂女輕聲道：“紅奶奶。娘親一輩子待人和善，從不鋪張，從不浪費。”
    “娘親雖然沒有已經故去皇奶奶那麽聰慧。”
    “可她仁愛了一輩子啊。”
    “為什麽？”
    “為什麽好人不長命？”
    “紅奶奶。”
    “我想不通。”
    “我真的想不通啊。”
    “為什麽？您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
    紅拂女沒有回答，而是跟他一樣的坐在了一旁的台階上，她雙手托著自己的下巴看著遠處的夕陽眼神迷茫的開口了。
    “奶奶給你講幾個故事吧。”
    李蕨眼睛通紅的抬起頭朝著她看了過去。
    紅拂女此時聲音十分滄桑的開口了。
    “有那麽一個人，他一輩子都在征戰，也一輩子隻懂征戰，不通朝堂，更加不懂人心。”
    “他在戰場上一次都沒有敗過。”
    “可他一生做重要選擇的時候大部分都是錯的。”
    “別人說他是英雄，說他是戰神，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他說自己是這個天下最大的笨蛋。”
    “這輩子要窩囊的垂死臥榻了。”
    紅拂女此時說著眼圈已經紅了，她低頭看著同樣臉色不好的李蕨道：“這個人就是李靖。”
    “他最後去祭拜娘娘時說過，他說他選錯了一輩子，最後一次他選對了，他說他寧願死在戰馬上，也不願意死在臥榻上。”
    “後來我夢見他了。”
    “他滿身是血都是笑的，他要我告訴兒子要像他效忠當初的太子殿下一樣的效忠陛下。”
    “他說他不後悔！”
    “他說他遇到了他的聖明天子。”
    紅拂女再也忍不住的低頭看著李蕨哽咽道：“他是壞人嗎？古稀之年晚節不保，大唐戰神窩囊的被一群和尚給殺了。”
    紅拂女此時紅著眼看著李蕨道：“可是他到死都認為這是值得的。”
    “不是嗎？”
    紅拂女輕輕的挽了挽自己的發髻，她回頭看了一眼蘇氏房間的位置喟然道：“傻孩子。”
    “娘娘正是風華正茂該死嗎？”
    “當然是不該。”
    “值得嗎？”
    李蕨此時淚流滿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紅拂女此時流著淚伸手一邊給李蕨擦拭自己臉上的淚水，一邊哽咽的開口道：“可你娘一定認為這是值得的。”
    “這既是命。”
    李蕨此時幾次張嘴隻是流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紅拂女正要安慰。
    這時李蕨的肩膀上一隻粗大的手掌覆蓋在了肩膀上，李蕨此時猛地渾身就是一個激靈猛地回頭。
    他回頭就看見了一個風塵仆仆的人影。
    他的臉色十分的蒼白，一臉的風塵仆仆，一頭的白發一看很久都沒有收拾隨意的飛揚著。
    來人正是匆匆趕回來的大唐天子李承乾。
    李蕨看著眼前的父親再也忍不住了，他的情緒瞬間崩潰了，他低頭抱住了李承乾的大腿嚎啕大哭了起來。
    “爹，阿娘她不行了。”
    “爹，怎麽辦，我們怎麽辦？”
    “我們怎麽辦？”
    李承乾低頭看著滿臉淚水嚎啕大哭的李蕨，早就已經如同死水的內心此時忍不住狠狠的一顫。
    這個孩子比自己當時做太子的時候還小。
    比自己操心這些事的時候還小。
    自己陪在他身邊的時候更是屈指可數。
    自己這個爹做的不合格。
    甚至比李世民還要不合格。
    接下來還要喪父喪母，小小年紀就要承擔家國天下，就要做那個自己和李世民都覺得討厭的孤家寡人了。
    李承乾眼眶也有些紅了。
    他伸手輕輕的摸著眼前兒子的腦袋，聲音十分沙啞的開口呢喃。
    “傻兒子。”
    “傻兒子。”
    “苦了你了孩子。”
    李蕨此時抬起頭看著李承乾咬著嘴唇停止了哭泣，他不停的搖頭看著李承乾的樣子小心道：“爹，你不要告訴阿娘我哭過。”
    “不要告訴阿娘我受傷。”
    “爹，你還有傷，你快去看阿娘吧。”
    “我沒事。”
    “前麵的事我去處置。”
    李蕨說著就站起來伸手一邊擦自己的眼淚一邊走一邊開口了。
    “爹，你放心，我長大了，這些我都能替你分擔，我能做好的。”
    “您就放心吧。”
    “我能做好的。”
    李承乾此時身上的袍子穿在身上十分的寬大，身上已經十分枯瘦，他看著李蕨的樣子深呼吸了一口氣後努力讓自己保持微笑。
    他拍著李蕨的肩膀輕聲道：“你在此處不要走動，等爹回來有事要和你商量。”
    說著他對著旁邊的紅拂女輕聲道：“勞煩姨娘。”
    紅拂女則是輕輕的搖頭俯首。
    李承乾什麽都沒說就進入了房間。
    此時的房間內蘇氏早就坐起來，她沒有哭，隻是靜靜的聽著外麵李蕨的哭泣聲。
    看都沒看李承乾還是和以前一樣開口了。
    “回來了？路上都順利吧？”
    李承乾微微一笑也走到了她身邊坐下來將被子披在她肩膀上隨意道：“還算順利，就是跑了一部分，怕以後是個麻煩。”
    蘇氏回頭看著李承乾挑眉調侃道：“那我們李大將軍就沒追出去斬草除根？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李承乾則是靠在床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輕聲道：“身體不行了，打不動了。”
    蘇氏則是忍不住笑了笑趴在李承乾的懷裏閉上眼睛輕聲道：“高明，你也知道累？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說累呢。”
    李承乾更加隨意的開口。
    “你不累嗎？”
    蘇氏仍舊趴在李承乾的胸口輕聲道：“我也累了，這次我就不等你了，我要先走一步了。”
    李承乾閉著眼睛語氣十分自然的開口。
    “不等等了？”
    “不等了，這輩子光我為你擔驚受怕的哭了，總是要你為我哭一次才算公平。”
    李承乾伸手輕輕的摟著蘇氏聲音十分溫柔道：“你走慢些，我很快就跟上你。”
    蘇氏抱著李承乾十分滿足微笑道：“我才不等你，我要去好好跟阿娘說說，李承乾是這個天底下最大的王八蛋！”
    “我要告訴阿娘像小時候一樣拿棍子狠狠的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