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鼎盛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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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月圓正好,東方樂罕見的沒有讀書,靠椅賞月。
    桌上有半壺自己釀的老酒,還有放著一碟已經不怎麽新鮮的花生,飲酒賞月,悠然自在。
    荀青衣緩步入草廬,在東方樂說出你是來殺我的這句話時,荀青衣眉頭微皺,拱手行禮後,淡淡道:“大燕士子荀仲道特來借東方前輩的大儒氣運。”
    東方樂微微頷首,平靜道:“我重回大儒之日時就隱約有感覺了,隻是沒想到來的會是你。”
    東方樂輕酌一杯酒,捏起一粒灰黑花生放入口中輕嚼起來,看向荀青衣,繼續說道:“借別人的氣運破禁錮於禮不合,於義有缺,以你的氣魄不應該這麽做?”
    荀青衣淡淡道:“我不過亡燕的落魄士子,國亡禮不存,我的義從來都是國之大義。”
    東方樂笑了起來,略帶欣賞的道:“以身為國,此乃讀書人最大的義。”
    春秋大義,一開始寫的就是國之大義。
    荀青衣的大義便是春秋大義,所以他瞧不上雞鳴巷中那些不讀春秋的讀書人。
    話音剛落,東方樂目光淩厲起來,他自躺椅上站立起來,年已古稀卻不見任何年邁疲態,氣勢更是足如高山大川。他緩緩道:“我東方樂雖告老,結廬人間二十二年,不問廟堂江湖。雖對衡順帝不滿,對皇室不滿,但我依舊是大衡的儒士。
    你有國之大義,老頭子也不缺春秋大義。”
    “你想借老頭子的大儒氣運破境複國,老頭子可不會答應。”
    荀青衣點點頭,淡淡道:“大儒之義合該如此。”
    他一步踏出,整個草廬劇烈震動,有黑白十九縱橫而出。
    東方樂抬手一按,十九道黑白縱橫定在原地,有無量浩然氣自草廬湧出,荀青衣困在原地,他沉聲道:“老頭子結廬二十二年,這草廬一天地也不是說著玩的。”
    荀青衣麵無表情,一步踏出,如有萬千絲拽著他,不讓他向前。步雖慢,但堅定如山,那浩然絲線根根斷裂。
    “我自龍庭飲君酒,千秋皆入喉。我自嶗山攜君恩,青山映白首。”
    ……
    “此生已有春秋誌,縱死猶聞蝶骨香。”
    餘燕龍庭中餘燕皇帝親自為荀青衣斟酒寄行,他攜餘燕所剩不多的氣運自嶗山而出,那年他二十歲。
    再回時龍庭那位待他如子的明德皇帝走了,大半生的鬱鬱不得誌用了最後心血留下了一位賦誌龍氣的小公主。
    小公主愛花,尤愛蝶骨花。荀青衣回龍庭教導小公主半年春秋。半年後,荀青衣再出嶗山,走前小公主送了他有一捧蝶骨花,還大人模樣的說:我是大燕的女王,我不能有愛好。所以不過五歲的小公主,將她的愛好送給了荀青衣。
    荀青衣得兩代餘燕皇恩,豈不夙夜,報君黃金台。
    每一次落足,草廬中的浩然氣便暗淡一分。
    草廬天地如同結界一方,東方樂是此間仙。但困不住春秋鼎盛的荀青衣,行了二十步,走到東方樂身前。他一指輕輕點出,東方樂眉心多了一個血洞。
    東方樂苦澀一笑,不顧眉心血洞,重重一歎,轉身回到木椅上。再喝一口酒,撮一粒花生,口中念叨著:“我少小離家求學,本意隻想做個經學家,走萬裏路,再讀萬卷書,能夠訓詁注疏就好。那成想萬裏路生了個為民報國誌……”
    說著說著越是含糊不清,終是永遠合眼了。
    荀青衣恭敬一拜,沉聲道:“儒生荀仲道送東方大儒。”
    荀青衣取出白玉匣,拿出了潔白丹丸,荀青衣以潔白丹丸取走了東方樂身上的大儒氣運。他抬頭看了一眼王府方向,踏空消失。
    不久後,晉安王來到了草廬,凝視東方樂屍體許久,久久不語。
    他身後的大弩青冠郎主將金鵬譏笑道:“要說殺人還是讀書人最狠毒,尤其是讀書人殺讀書人,比誰都肯出力氣。
    東方樂都結廬歸隱,不問世事了,荀青衣還要殺他。文人相輕這個臭毛病,比婦人相妒還無藥可救。”
    晉安王冷道:“閉嘴,你懂什麽?”
    金鵬立馬閉嘴,不敢再說話。
    右側張文白輕笑道:“金將軍說的不無道理,但這次不同,荀青衣歸為儒家第一氣魄,豈會因為文人相輕就殺人。”
    金鵬不解,晉安王幽幽道:“東方樂的死早已定下,隻是誰能想到他偏偏在這幾日重回大儒境。若是早知這一點,這買賣不能做,虧了啊。”
    張文白喝了一口酒,淡淡道:“東方樂縱是大儒,可惜不為王爺所用。時至亂世之際,他不出力,還不如荀青衣的一句承諾。”
    “若是荀青衣成功了,一個無用大儒換四個春秋君子,王爺是賺了。”
    晉安王沉默不置可否,半晌後道:“你覺得荀青衣能成功嗎?”
    張文白捏著手中的酒葫蘆,輕聲道:“逆天篡命天理不容,沒有一成勝算。但今天我看到了他的鼎盛春秋,起碼有兩成勝算。若是再加上他此前所說謀劃,勝算接近四成。”
    晉安王感歎道:“快接近一半勝算了,有賭的必要。”
    張文白點點頭,又看了一眼東方樂實體道:“活著用處不大,死了或許更有用。他不是喜著草廬天地嗎,就將他葬在這裏。他的死訊瞞著,對外就說東方樂閉關修經。
    若是王爺想要更多的負笈之士,可以假傳東方樂閉關之後要收關門弟子的消息,想必會有不少有真材實學之士前來襄陽城,王爺可招攬之。
    此計風險很大,隻能在亂世之際使用。”
    晉安王輕笑起來道:“便這麽做。”
    十日前,天下多了一個大儒。十日後,天下又少了一個大儒。
    麓山之上,鴻霞書院後山中,老夫子躺在搖椅上,手中搖著鄉野老農才用的蒲扇,悠閑哼著不知名的鄉野小調。
    忽地老夫子臉色微變,作為儒道第一人,他感知到了儒家氣運變化,知道那複大儒的東方樂死了。
    隻是奇怪的是東方樂的大儒氣運為何沒有回歸儒家聖廟。
    手中蒲扇一掃,有磅礴浩然氣化出一條波瀾長河。
    波瀾湧動的浩然長河中顯現出一個蒼老虛影,虛影怒吼道:“老夫子,你還敢不通報就顯現聖廟氣運。”
    “聒噪。”老夫子不耐煩的又是一扇,一股凜冽罡風直接掃滅了聖廟守護人的虛影。
    氣運飄渺無跡,老夫子卻能以自身浩然氣顯現千裏之外儒家聖廟長存的儒家氣運。
    天下儒生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老夫子。
    老夫子修為近聖不是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