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我想見你,在雨季(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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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步判斷,小貓是吃了有毒的貓糧,很有可能是人為投喂,不過毒性不強,再加上發現及時,能救回來。
    陪著檢查,穩定生命體征,解毒治療,手術時兩個人坐在休息區等待著,肩挨著肩,傳遞著彼此的溫度。
    知道小貓能救回來的那一刻,詹瓊就幾乎沒有了力氣,如今坐在椅子上,微微彎腰,望著地板發呆,心裏仍然有難言的無力感在流轉。
    一想到它會覺得疼痛,他就覺得自己的身體也想要蜷縮起來。
    如果他有能力養它呢?如果他可以把它帶回家,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如果他再有能力一點的話,它是不是就不會受苦?
    如果——
    如果——
    他垂下頭,眼睫輕顫,一隻手狠狠攥緊了褲子,緩緩吐出一口氣。
    突然,他的手被人抓住,溫涼的溫度浸滲進他的骨髓,她總讓人覺得涼涼的,能撲滅一切焦灼。
    詹瓊一愣,抬眸看身側的朝暈。
    她左手覆上他的手背,右手托著下巴,臉上沒什麽表情,黑亮的眼睛望向前方,很平淡的一個人,沉穩得像一片無聲的黑土地。
    而他,是落在她之上的蒲公英。
    “不要自責,很快就會好的。”
    她張開唇瓣,言簡意賅地這樣說,而後就沒有再開腔。但是就是這麽簡單的幾個字,猝然打開了詹瓊情緒的水閥,他的防禦在她麵前頃刻決堤。
    他立刻低下頭,比之前埋得更低,肩膀微微聳動。
    一滴水落在朝暈手背上,緊接著是兩滴、三滴,簌簌落了下來,在這麽小的地方下了一場小小雨。
    詹瓊無措地用另一隻手抹眼睛,下一刻聽見很輕的一聲歎息,隨之而來的是頭頂生疏卻溫柔的撫摸,他聽見朝暈的聲音:“雨神啊?一直下雨。”
    詹瓊聽不得她的話,一聽就又想哭,這種有人依靠、有人聽得懂自己的感覺實在奇妙到讓人有些恐慌,他悶著腔胡亂點頭,耳朵裏又蹦進來朝暈的笑聲:“真是雨神啊?行了行了,別下了別下了。”
    淚水止停,詹瓊拿著紙巾去擦眼睛,輕輕別開頭,不想讓朝暈看到他這個樣子。
    她才是雨神。
    他這輩子,都走不出腳下這片由她的名字鐫刻而成的氤氳濕痕。
    【叮!攻略目標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82。】
    小貓手術之後需要在公共輸液室裏輸液,有簾子和其他的小動物隔開,他們兩個坐在凳子上等著,時不時探頭往籠子裏瞅幾眼,看看情況。
    時間有些長了,朝暈打了個哈欠,靠在牆邊,原本是半闔著眼,後來眼皮打架打得厲害,實在支撐不住,最後完全閉上了。
    輸液室裏開著空調,有一點點涼,詹瓊在她閉眼的一瞬間就悄悄出去,問醫護人員要了一條毛毯,抱著回來,動作輕巧地給朝暈蓋上。
    離得好近,像蝴蝶和花蕊的距離,詹瓊稍稍低頭,能夠聞到她身上的荔枝香氣,混雜著清冷的香。
    嚴同學是一個很奇怪的女孩子,對荔枝過敏,但是很喜歡荔枝,香水也是荔枝的香氣。
    嚴同學很神秘,他似乎一點也不了解她,但是她好像已經把他這個人摸得門清了,對於她來說,自己還有沒有秘密呢?
    詹瓊修長的手指輕柔地理順她耳邊淩亂的發絲,細心熨帖地把毛茸茸的毛毯蓋到所有能蓋上的地方,於是她現在又成了一片清新的草地。
    他抽回手,扶膝彎腰,溫和如星辰的眼眸欲鎖不鎖地盯著她看。
    蝴蝶和花蕊。
    其實,他還有一個嚴同學可能不知道的秘密。
    有些鬼使神差了,胸膛在打雷,心髒一緊一鈍,一跳一滯,他的大腦裏都是濕了的霧氣,什麽也想不清,隻有她的側顏明媚如春。
    他屏息斂聲,湊近,慢了又慢,他的世界在無限拓寬,廣袤無垠——
    一個短暫的、純淨的、青澀的、輕柔的的吻如蝴蝶般輕點在她的側頰上,花開的藤蔓層層疊疊,海浪在他的心髒處圈出扇形貝殼狀的靜地。
    那個秘密就是,詹瓊非常非常,非常喜歡嚴同學。
    【叮!攻略目標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85。】
    小貓沒有大礙之後就可以出院了,朝暈先把它帶回自己家,並向詹瓊保證自己一定會好好照顧它。
    詹瓊哪裏會需要她保證呢?他最信任的就是她了。
    相比較而言,他心裏覺得他欠她的更多一些。
    詹瓊平時身上都不會帶多少錢,頂多會帶一二十備不時之需,所以在需要繳費的時候,他就顯得格外窘迫,錢都是朝暈出的。
    他覺得嚴同學一定不差這些錢,但是心裏有些難受。他覺得,無論怎樣,他自己最起碼要出一半的錢。
    寵物醫院的費用都不低,詹瓊記得很清楚,攏共花了朝暈四千多。
    他在自己的房間翻箱倒櫃二十多分鍾,最後隻能找出平時兼職賺來的錢,不到兩千,還差將近500塊。
    他坐在床上,弓著腰,手裏拿著那些錢,緊了又緊,最後眸光一暗,一咬牙,豁然起身,拉開門朝外麵走去。
    客廳裏昏暗無光,詹雨兮一隻手端著一杯溫水,仰頭把藥倒進口中,又灌了一口水,最後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泄氣似的往沙發上一靠,沒什麽生機。
    “……媽。”
    這一聲喊得艱澀,詹雨兮渾身一怔,轉過頭,兩個人都被晦暗給遮住,彼此都看不透對方的眼睛。
    她現在狀態還算好,往後一癱,溫和卻疲憊地點點頭:“嗯。”
    詹瓊隻覺得心裏有酸苦在攪動,他走近了兩步,又強迫著自己停下,囁嚅了下唇瓣,慢慢道:“…能,借我五百塊錢嗎?”
    聽到了錢這個字眼,詹雨兮息聲半晌,一陣讓人窒息的沉悶寂靜過後,詹瓊聽見她用微冷的語氣說:“要錢做什麽?你沒什麽地方要用吧。”
    詹雨兮很容易發病,不過不發病的時候也算是溫柔好說話,但是隻要一涉及錢,她就會分外冷漠戒備。
    對她來說,她手裏的錢既是恥辱,也是本錢,時時刻刻提醒她要活下去,又時時刻刻提醒她,她這輩子活得有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