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洗冤錄 第51章 問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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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恰值休沐之期。
    煦光透過雕花窗欞,如絲縷般輕柔灑落於臥榻之上。
    梁鳳台晨起之時隻覺困意纏人,又或者是舍不得從床上離開。他微微偏過頭,發覺自己竟將花晚凝藕荷色的寢衣蹭開半幅。她裸露的肩頭上海凝著昨夜留下的點點嫣紅,惹人心憐。
    “晚凝……”梁鳳台鼻尖親昵地抵住花晚凝的鬢發,嘴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輕聲呢喃,“我們再睡一會兒……”
    “也好,偷得浮生半日閑……”花晚凝正歪在他身上,那輕盈的重量於梁鳳台而言恰到好處,被她這樣倚靠著,梁鳳台隻覺心底被無盡的滿足感填得滿滿當當。
    本想著暫且小憩片時,卻不想這一睡直至巳時才悠悠轉醒。
    梁鳳台初醒之時整個人尚在混沌之中,下意識一側身,便一頭埋進了花晚凝那柔軟如雲霧般的懷中。他瞬間一滯,愣在那兒,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花晚凝依舊安靜地睡著,梁鳳台忙撐起身,定睛細看,原來是自己昨夜睡得太沉,不知不覺間睡離了枕頭,後半夜竟一直壓著花晚凝的手臂。
    花晚凝也沒有推開他,側身枕於枕上,另一隻手還輕輕拉著被角,細心地將被子蓋在他身上,仿若護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梁鳳台心頭驀然湧起一股暖流,他又緩緩倒回枕頭上,動作輕柔將花晚凝花晚凝的手臂放平,將她麵朝著自己抱入懷中,把被子重新蓋好。
    他聲音略帶沙啞,滿是心疼與憐惜,“手臂壓麻了嗎?”
    花晚凝尚在半夢半醒之間徘徊,意識朦朧,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梁鳳台忙抬手給她輕輕搓著手臂,“難受的話,喚我一聲不就好了。”
    待天光徹底大亮,梁鳳台與花晚凝相伴起身一同洗漱。隨後梁鳳台換上一身輕便利落的勁裝與院中晨練。揮劍起舞時,劍影閃爍,有時如蛟龍出海,有時似遊蛇蜿蜒,一招一式,皆是利落瀟灑,盡顯不凡身手。
    彼時,花晚凝正臨窗梳妝,她手持玉梳細細梳理著如墨的長發。不經意間抬眸,便見那鎏金銅鏡之中,疊映著仿若遊龍般的劍影,而發間玉梳所墜的流蘇,也隨著劍風輕輕晃動,似在與劍影共舞。
    晨練完畢,梁鳳台額頭微微沁出細密汗珠,衣衫也被汗水微微浸濕,更添幾分英氣。
    梁鳳台回到屋內一眼便瞧見花晚凝端坐在窗前,手中持著繡針,正全神貫注地繡著什麽。
    他悄然走近一看,原來是一方手帕。
    那繡工精巧,針法細膩,銀針在繡布間穿梭時,帕角處已然出現了半朵花瓣,栩栩如生,似乎還帶著清晨的露珠,嬌豔欲滴。
    見自己從前隨口說的一句卻被花晚凝記在心裏,梁鳳台滿心皆是歡喜,情不自禁地從身後輕輕環住花晚凝,一手拿掉她手中的銀針防她戳傷自己,“晚凝繡的拒霜花,真真好看極了。”
    花晚凝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待看清是他,才輕嗔道:“對啊,你不是想要這拒霜絲帕麽?”
    “知道我為何想要嗎?”梁鳳台的聲音帶著幾分委屈。
    “嗯?”花晚凝歪著頭疑惑道。
    “前些日子你給了慶王那廝一個帕子,我可吃醋了。”梁鳳台坦言道,語氣裏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意。
    原來是薛家謀反的那天,花晚凝輕笑著說道:“不過是無心之舉,哪曾想你竟記掛到如今。”說著,她輕輕放下手中繡針,緩緩轉過身雙手環上梁鳳台脖頸,眼眸滿是笑意,“我這心裏,可就隻裝得下你一個人,這拒霜花手帕,也是獨獨為你而繡。”
    梁鳳台望著眼前佳人,愛意翻湧,忍不住俯身,輕輕吻上了上去,又是一番胡作非為……
    “我這才……”花晚凝話音未落,梁鳳台已銜住她鬢邊垂落的珍珠步搖。糾纏的青絲掃過繡繃上未完成的並蒂蓮紋,驚起幾片拒霜花瓣,隨風飄過十二扇描金屏風,落在伽藍寺百年古柏的銅鈴鐺上。
    伽藍寺中,花瓣悠悠飄落,靜謐清幽,香煙嫋嫋。
    趙景煦走了進去,目光四下搜尋,發現隻有逍遙子一人。
    逍遙子正擺弄著觀星所用的渾天儀,青銅星晷正將辰時的日光剖成二十八道星宿。
    趙景煦避開滿地卦簽走進來,見逍遙子攀在紫檀木架上,往鎏金天球添綴新鑄的赤道環,銅
    屑紛紛揚揚落在他玄色鶴氅上。
    逍遙子聽到腳步聲抬眸,見是趙景煦,神色微微一滯,隨後偏開頭,手中銅匙突然敲在《開元占經》卷軸處,“渾儀第七重黃道環,當用雲州的寒鐵淬煉才行……”
    逍遙子一直因為花晚凝的緣故,對趙景煦心存不滿,此時他要忙著做渾天儀,更是不想給他好臉色看。
    “怎麽是太子殿下,老身這會兒忙著擺弄這渾天儀,實在不方便招待,有失遠迎了。”逍遙子開口道,語氣中帶著幾分疏離。
    “見過逍遙子老伯,是本宮冒昧叨擾了。”趙景煦神色恭敬。
    “那太子殿下親自來訪,不知所為何事?”逍遙子單刀直入,想快些說完好叫太子快些走。
    “本宮想問,老伯,那日您說八年前與我有過一麵之緣,是在哪裏,個中詳情,老伯可還記得?”趙景煦問道。
    逍遙子抬眸看向趙景煦,緩緩起身,“殿下此番前來,可是想問前塵往事?”他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似有不滿與感慨交織,“老身一直以為殿下是個薄情不念過往之人,是以才處處對花司使那般涼薄。”
    “老伯此話何意?”趙景煦麵上一片茫然,眼中滿是疑惑。
    逍遙子微微皺眉,不知這趙景煦是真的失憶還是在佯裝糊塗。
    他動作不疾不徐,抬手輕撫胡須,沉吟片刻後沉聲道:“靖和元年,殿下被叛軍追殺生死一線,老身在那時見過你。”
    “什麽!”趙景煦聞言,震驚不已,“可是在幽州?”
    逍遙子微微頓了頓,隨後搖了搖頭,“是也不是,是在幽州雲州邊界,洛水之中,花司使救了一人,那人是你。”
    趙景煦瞳孔猛地放大,滿臉的不可置信,喃喃道:“花晚凝救了我?可是,為何我一睜眼見到的是韓沁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