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麵鬼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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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到任陵江縣,無論商賈農戶市井經營、亦或是公幹政務,我皆允縣衙眾人私下索取少量銀錢以補其生活用度不之不足,此朝野公知、各地皆許之事。”王富春放下驗狀雙手扶案緩聲說道“我獨不允你兄弟三人向市井百姓索取常例錢,可知為何?”
“我等曉得明府之誌在於為官一任造福一方!”趙正聽王富春如是問立刻揖禮朗聲答道。
“我與三郎原是鄉下農戶,被吳有才、呂陵逼奪田產,幸得大人與韓經略剛直不畏呂相威勢,秉公辦案還我等三十六戶田地,此如再生父母之恩。”趙二郎伏地而答“大人此番安排必有計較,我兄弟不願妄自猜度。”
“二哥說得在理。”趙三郎也伏於趙二郎身後,他身材魁梧,膝蓋和額頭將那石板地階碰得砰砰直響“我隨大哥、二哥去縣衙狀告呂陵、吳有才這兩廝,衙門公人明知我等被奪了田產又無銀錢還向大哥討常例錢二十,大哥不給竟被他們亂棍打了出來,說是無狀私告擾亂公堂。”趙三郎說道此處拉開衣襟露出身上條條傷疤,這黝黑的七尺男兒竟然流下淚來,淚水滴滴在陽光下竟濺其一縷可見的煙塵。
“二郎三郎說得是!”趙正亦走到廊前跪地拜伏“向市井索常例錢乃公門陋規,大人到此為官除我兄弟三人再無親隨,若一概廢除常例錢雖能正風氣、利百姓,然處置縣裏大小事務時必遭六房胥吏陰設梗阻,如此則政令不通,怎能讓市井有今番樣貌。若我兄弟不能念及大人恩情又豈配為人。”
“說得好,三位不必行如此大禮,請起。”王富春站在堂上對趙家三兄弟道“趙正,你三兄弟重情重義我心甚慰,隻是當年我初到陵江縣一則手中錢糧、二則衙內有梗阻、三則外有豪強為禍,所幸賴你兄弟全力扶持陵江縣方得如此之繁盛, 這裏我卻要帶全縣百姓拜謝。”說著王富春就躬身揖禮。
趙正見狀雙掌扶地一個衝車式騰地躍到王福春麵前跪下,雙手托著王富春抱拳的手“大人如此是教我等有何麵目在立於公堂之上?但有指教還請大人名言。”趙三郎也趕緊理好衣衫和趙二郎前腳並後腳衝到公案前跪下“還請恩公明示,赴湯蹈火我兄弟百死不辭!”
“起來說話”王富春收斂起剛才還掛在臉上的感概之色回身走到公案後坐下“趙正,我且問你,今晨我聽江鑫錢莊夥計言卯正一刻未到你便到了凶案現場?”
“回明府,確是如此。”趙正和趙二郎三郎起身依次排在公案左邊“昨夜我與二郎三郎多吃了些狗肉燥得很,睡得也不甚安慰,卯時正刻便和二郎三郎去順興客棧準備吃點,誰曾想離那院子還有百十步便聽得有人大呼殺人了,我兄弟三人便是如此到得現場,後才遣夥計回縣衙請明府派仵作、主簿等前往。”
“哦,趙員外近來可好?”王富春並未理會趙正的話語,話鋒一轉問起趙員外。須知這趙員外乃是王富春剛辦完呂陵案後在調三司的宴席上由複為三司使的晏樞密引薦而結識,由此無論是王富春調三司執度支事或是疏通上下幫趙正蔭補拔擢皆是由這趙員外從中調和。
趙正三兄弟在趙員外來陵江開順興客棧、聽音小築時倒經常用閑暇時間去幫忙聽從差遣。此時問起來趙正一時也摸不透王富春用意,隻得老老實實回說“我等已許久不見他來陵江縣,再如我等身份和趙員外亦無私信往來,隻是我兄弟三人感趙員外之恩時常去順興客棧用些早點中食照顧一二,偶有托趙牧春掌櫃代為問候。大人為何有此一問?”
“昨夜你們在何處當值?”王富春用手指點了點公案,發出的“咚~咚~”聲在趙正耳朵裏就如如驚雷一般,他額上豆大的汗珠突然就冒了出來。
未及等趙正開口, 趙二郎和趙三郎“咚”地就在案前跪下了,這兩人手指緊緊扣著地上青磚發出細細的吱嘎聲。
“稟明府,往辰江縣申牒已送至辰江驛站,今日晚間即能送到辰江縣張知縣處。”縣衙大門打開,一衙役推門而入,隨之進來的便是帶著油鍋肉香的市井之氣。
“知道了,你且先下去”王富春打發了衙役之後又厲聲喝問到“怎麽,要本知縣親自說嗎?”
“大人息怒,我們說。”趙二郎趕緊跪著走了兩步拉著趙正的衣角讓他跪下“大哥,你就如是和大人說了吧,此亦不是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對大人何必隱瞞。”
趙正驚恐間被拉著跪下,又聽得趙三郎聲音“大哥,大人對我們恩重如山,趙員外亦是大恩人,報恩本就不違天理,你若不說就我來說。”
“回大人,昨夜我兄弟三人倚著趙員外差遣在聽音小築內當值。”趙正素知律令,事已至此若再不說以王富春為官之性情恐將以枉法罪治之,而趙二郎和三郎亦免不了杖責之刑。
“你兄弟三人昨晚在聽音小築當值,是以卯時二刻之後小築打樣送客,你三人見李大個、客棧夥計剛子院內灑掃是以在內窺視等待,待得他們灑掃完畢,客棧夥計回客棧內而李大個進入茅廁之後才趕將跑出院外吧。”王富春語調平靜,聽不出一絲不快亦或是憤怒“我在大理寺核辦各類奇詭之案多矣,你等怎敢瞞我?”
“伏乞縣尊恕我等之罪!”趙正聽到王富春對那時情狀竟如親見一般,不得不叩頭求饒,心底亦是佩服“兩年前趙員外來此開辦順興客棧和聽音小築時與我兄弟有言,趙牧春掌櫃在此執掌兩處尤以聽音小築最為緊要,裏間或多涉富商顯貴,其他行院教頭皆不是陵江縣人是以隻教他們在外看護,我兄弟皆任職陵江縣擔緝捕職責,所以教我等夜間輪流在內值守,隻須看得無陵江縣人入內擾其生意便可,昨夜是我當值,二郎和三郎皆不在內。今晨是二郎三郎昨夜吃了狗肉醒的早,知我在小築內當值,是以來遇我一起吃早點。沒想到我出得大院剛遇上二郎三郎便聽到院內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