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天起居郎的齊引鶴，隻覺得今天的經曆真是跌宕起伏，話本戲文裏麵都不敢這麽寫。
    他隻身回到家中，坐在書房裏沉默了許久。
    今日的衝擊對齊引鶴來說，是堪稱為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的腦海裏，有兩個陛下在打架。
    一會兒是上早朝時，那個對朝堂所有政事都漠不關心的陛下。
    一會兒是蘭水香坊裏，那個給他匕首，命令要他去刺殺陛下的陛下。
    想著想著，齊引鶴又回想到了陛下自己罵自己的畫麵，一時間更加沉默了。
    長這麽大，他第一次見人罵自己罵的這麽順溜。
    好像那個被罵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大人。”管家老齊推門進來，將一碟子茶水點心放到桌子上，“吃些東西吧。”
    老齊不知道今天齊引鶴在宮裏都經曆了什麽，但是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的經曆。
    從禮部左侍郎變成起居郎，這樣的落差，老齊很怕齊引鶴鑽牛角尖。
    老齊說是齊家的管家，實際上和齊引鶴的長輩差不多。
    齊引鶴小時候在左相家裏麵住，老齊就是齊引鶴六歲的時候就跟著照顧他的老人了。
    一晃，就到了現在。
    “老齊。”齊引鶴回過神來，神色複雜的看著麵前的點心，心裏在思考砸些什麽不值錢的東西。
    書房裏的墨寶他不舍得動，那都是他的師兄和老師送的生辰禮。
    桌子上的這盤點心……就變成了齊引鶴的發泄對象。
    他麵無表情的吃了一口點心，另一隻手拿著餐盤陡然朝著地上甩去。
    瓷碟掉落在地麵上，發出一道四分五裂的清脆聲音。
    這是老齊第一次看到齊引鶴發這麽大的火。
    他剛剛想要過去勸一勸，就聽到齊引鶴口出狂言，“昏君！”
    老齊聽到這句話，眼前一黑。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齊引鶴，滿眼隻剩下幾個字——大人是不是瘋了？這是不打算活了嗎？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要是被人聽見，那可是要被治罪的啊！
    窩在西北境將軍府裏看花燈的雲玖，聽到係統2233繪聲繪色的描述，已經可以想象出那麽畫麵了。
    她想，還真是為難齊引鶴了。
    “阿酒姑娘。”左相周誠嚴拎著一壺青梅酒走來，“剛剛在城裏買了一壇酒，要不要嚐嚐？”
    “我喝不了酒。”雲玖站起身走到周誠嚴的麵前，“周大人深夜來找我，所為何事？”
    這段時間，周誠嚴都在打聽了解西北境的情況。
    正好現在聖旨還沒到，西北境目前依舊維持著歸順朝廷的模樣。
    周誠嚴想要打聽什麽，將軍府的人都是隨他。
    她猜周誠嚴肯定是打聽到了什麽，才會來找她。
    “最近在城裏聽到了很多關於阿酒姑娘的事情，就想過來瞧一瞧。”周誠嚴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拿起桌子上的水壺給雲玖倒了一杯茶。
    雲玖將茶杯端起來，抿了一口茶，又放到了桌子上。
    連雲玖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拿著茶碗喝水的時候，小拇指會不自覺的翹起來。
    周誠嚴看見了。
    “我認識的一位故人，他喝茶就喜歡翹著小拇指。”
    周誠嚴笑嗬嗬的喝了一杯酒，然後將杯子放到了桌子上，視線落向遠方。
    雲玖聽到周誠嚴的話，就知道他現在是心裏已經有了猜測。
    “那是挺巧的。”雲玖神色無常的又喝了一口茶，並沒有跟著周誠嚴的話往下繼續說。
    “雖然不知道阿酒姑娘為什麽會有這般神通，我隻希望阿酒姑娘日後為自己留一條生路。”
    周誠嚴說到這裏，其實和點破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
    他知道阿酒姑娘麵具之下的容貌是什麽模樣。
    阿酒姑娘應該也知道他已經猜到了。
    “生路？”阿酒晃了晃自己幾近蒼白的手腕，“我的病治不好，我沒幾年時間了。”
    周誠嚴望向阿酒的目光，帶著震驚也帶著不可置信。
    怎麽會？
    宮中每月都會請平安脈，他從未聽宮裏的禦醫說過，陛下病入膏肓的事情啊！
    曾經周誠嚴還親眼見過陛下騎馬射箭的模樣，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絲毫不見病弱。
    “是真的。”雲玖朝著周誠嚴笑了笑，“這是城裏都知道的事情，大人稍微打聽一下就知真假。”
    聽到這句話，周誠嚴又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測了。
    “你到底是不是……”周誠嚴的問到了一半，陡然停了下來。
    他抹了一把臉，沉默著悶了兩杯酒，最後又站起身告辭，“阿酒姑娘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周大人，不送。”雲玖笑眯眯的看著周誠嚴離開，又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
    【2233：我覺得周大人現在已經陷入自我懷疑了。】
    本來他能夠接受一個人可以一會兒出現在西北境，一會兒出現在京城，就已經算是開明的了。
    現在告訴他兩者的身體狀況還不一樣，恐怕這位周大人又要開始陷入懷疑，開始推翻從前的猜測了。
    雲玖笑了笑，對這件事看的很淡，【他猜到也好，猜不到也好，都沒有關係。】
    係統判定任務是否完成，一向是隻看結果?不看過程。
    不影響結果的過程，雲玖不會去多加幹預。
    係統2233分析出雲玖的言外之意後，沉默了下來。
    有些時候，它都覺得自家宿主是遊走在係統規則邊緣的狂徒。
    “阿酒。”賀蘭庭拎著一個食盒走過來。
    雲玖看到賀蘭庭手裏的食盒，眼睛都亮了。
    她大晚上的坐在院子裏，就是在等城北的酥肉酸湯。
    西北城很大，將軍府在城南，酥肉酸湯在城北，且每日隻賣五十份。
    之前她掐著時間去了好幾回都沒有買到，隻能寄希望於賀蘭庭。
    現在看到賀蘭庭提著食盒過來，雲玖瞬間什麽計劃都拋卻到腦後，滿心滿眼都是那食盒。
    “城北張記的酥肉酸湯，還有城東的酥餅，還有城西的飲子。”賀蘭庭把食盒裏麵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擺到了桌子上。
    一頓晚餐，幾乎跑遍了整個西北境。
    “多謝將軍。”雲玖笑盈盈的望向賀蘭庭，還不忘拉著他坐下。
    察覺到袖子上的拉力，賀蘭庭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便順著雲玖的力氣坐到了她的身邊。